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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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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讲究孝道, 就是圣人也推崇,一年前太后薨世,正值国丧期,底下臣子更是恪守成规, 这不孝的罪名一旦扣到沈浔头上, 沈浔这个举人名头恐怕也得被剃掉。

沈浔脸色铁青,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 果真像荀琮所说, 顾明渊极会摆布人, 三言两语就能陷他于不义之地。

沈宿诚惶诚恐的替沈浔开脱道,“……小公爷不知道, 浔哥儿是下官把他叫回府参宴的, 三皇子器重他, 寻常时候不得空回来, 哪能侍奉他们祖母呢?”

“这么说,是三皇子不许他回来孝顺自己的祖母?圣人重孝道, 三皇子若真不准五公子敬孝,我倒是能替你们往都察院走一遭,”顾明渊体贴道。

都察院监察朝堂内外, 凡遇事参奏, 圣人必重查严责,若因为这么件小事被顾明渊告到都察院,三皇子因此挨骂, 少不得沈浔也会失了三皇子的心, 沈宿这官儿恐怕还得没。

沈宿知晓其中利害, 慌张道, “自、自然不是, 浔哥儿这回回府就是要跟家里商议,是他还是烟哥儿侍奉他们祖母,我想着浔哥儿中举后要更忙些,烟哥儿毕竟没甚事……”

“我手头有个差使指派给了贵公子,她忙得很,”顾明渊微笑。

沈清烟忙接着话儿,“我、我忙着呢,祖母最疼的是五哥哥,若是五哥哥照顾祖母,祖母一定开心,什么病都能好的快!”

沈宿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顾明渊微挑眉头睨沈浔,沈浔掩下眼底的不甘,冲他抱拳道,“学生会请示三皇子,回来为祖母尽孝。”

顾明渊敛住笑,带着沈清烟离开正院。

沈浔放下手,冷冷的目送着他们走。

沈宿上前拍了拍他肩头,内疚道,“你是好心想让烟哥儿摆脱小公爷,烟哥儿如今整颗心都在小公爷身上,看小公爷也疼他,都给他指派了差使,想来也为他的前路考虑过,就任他去吧,只是还要你回来陪你祖母两天,三皇子那儿得说好。”

沈浔温和下来,颔首答应下来,敬着他道,“大伯,六弟这样,以后还能娶妻吗?”

沈宿一愣,若沈浔不说,他都要忘了这么个大事,他先前跟顾明渊表明了态度,顾明渊不发话,沈清烟便不成家,可看现在这架势,顾明渊没可能会放沈清烟走,沈清烟还是那副离了顾明渊走不动路的德行,他就这一个儿子,还指着她传宗接代,现在怕不是被顾明渊给当女人养起来了,还怎么给他接香火?

沈浔朝沈宿抬了抬手,自觉离去。

沈宿在院里走来走去,他这儿子总得要回来,不能平白的被顾明渊给占了去,顾明渊也没给他好处,他不能白送个儿子,他思前想去也想不到法子对付顾明渊,这事儿还不能往外说,顾明渊毕竟是他儿子的先生,名声又好,暂不说别人不信,就是信了也会骂他卖儿子,得不偿失。

要他捏鼻子忍下来怕是不行,回头他叫几个小厮在英国公府门口蹲着,他这个蠢儿子只要出门就赶紧抓到带走,暂时不能放她在京里,送庄子上呆段时间,回头他再找顾明渊要儿子,他拿不出来必然理亏,总是要寻借口撇清关系,到时候再放沈清烟回府,也不怕顾明渊来府里抢人。

——

这厢回静水居后,因着夜里冷,坐马车下来疲惫不已,雪茗把她扶次间里,笑着告诉她,“盥室内早备好了热水,小公爷叫人送了些宫里娘娘用的花蜜制成的澡豆,听说洗完身上都是香香的,还去疲劳。”

宫里都是好东西,沈清烟一听宫里的澡豆,原本不想沐浴,都被说动了,急忙进了盥室沐浴,主仆两个人在盥室里嘀嘀咕咕,沈清烟跟她抱怨沈浔果然做举人后就变了,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还伙同她父亲一起坑她。

雪茗便试探着,“还好有小公爷,不然您还不知道怎么办。”

“……他也没什么好的,我这样没得跑都怪他,”沈清烟搭着她的手从浴桶里出来。

雪茗便不好再为顾明渊说话,往她身上裹了袍子,让她坐到旁边绵席上,拿了一盒子药膏给她,这药膏可以散淤痕,沈清烟的皮子白且嫩,每回裹胸布解下来,都勒出淤青红紫,以前缠习惯了裹胸布,夜里解开揉揉倒也能忍下来,可恢复女儿身后,日日呆在次间里,用不着缠裹胸布了,乍一缠上,再解下来勒的发紫,好在沐浴后缓和了些,还剩勒出来的青青红红。

雪茗烫着脸不好意思动手,让她自己抹药去揉,正好外头叫雪茗,雪茗便出去了。

沈清烟便解开袍子,抹了药膏轻轻捏着,有点点疼,她嘶嘶的抽着气,盥室的门蓦然推开,顾明渊一只脚踏进来,迎头见她在绵席上跪坐着,敞着衣袍用细细的手指在勒痕上抹药膏,又按又摁的,发梢滴水,纤眉蹙起,红唇还时不时的发出细小气音。

没人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便是满室春情,徒生诸般情迷贪欲。

偏沈清烟什么都不知,他进来后才发觉他不是雪茗,只瞧他不阴不阳的瞪她,眼珠子都不转,吓得她赶紧拢起来衣袍,蜷着腿靠到身后墙上,没地方可以供她躲,她连翻窝着身,怕他再看到自己这副女人身子会生气,她怯弱道,“……我、我不是故意给您看到的,以后不会了。”

燥热溢满了整间盥室,快要将这其中的人吞噬燃尽,顾明渊的脖颈有汗珠滚落,他的喉结在缓慢滚动,眼底凝出来的郁暗几乎将人溺死在里面,然而他平静的说出话,“出去。”

沈清烟立时跟只兔子似的,鞋都来不及穿,跳下绵席赤足往外跑,被他喝住,“穿鞋。”

沈清烟连忙奥奥着声,心惊胆战的跑回去穿好了厚厚的绣鞋,跑出去,鬼事神差的,经过他时,看清他颈上那滴汗滚进衣服里,等他把门砰的关上,她才咕叽着,“有那么热吗?”

已近隆冬,不说有多冷,也不可能热吧,哪里就淌汗了,估摸是酒喝多了。

她准备回房,那盥室内响起水声,沈清烟顿时脸爆红,耷拉着头的回了次间,雪茗提食盒进门就见她一直局促不安的忸怩着。

雪茗还当她心情不好,忙把食盒里的菜端出来,哄着她,“这些菜是小公爷特地叫人去红袖招买回来的,都是人家的招牌菜,您赶紧来吃。”

沈清烟慢吞吞挪到桌前,没敢动菜,急急对她道,“我可能要死了……”

雪茗一脸讶然,“您怎么了?”

沈清烟很慌道,“他、他洗了我的洗澡水。”

雪茗一瞬赤着脸。

沈清烟比划着自己的身前,又道,“我刚刚涂药给他看到了。”

雪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小声说,“这……您可以不用跟小的说。”

“他是断袖,我给他看到了女人的身体,还让他洗了我的洗澡水,他一定不会轻饶我的,”沈清烟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完蛋,看着桌上的饭菜,哭道,“这一定是我最后一顿饭,他洗完澡出来就会收拾我。”

沈清烟含泪拿起筷子吃菜,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这饭菜还挺香,她不吃了死后还没机会再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雪茗给她擦眼泪,好心劝解她,“您就没想过他不是断袖?”

沈清烟直把头摇摇,“不可能的,他就是断袖,他喜欢徐世子,他自己亲口说的。”

雪茗还真无话可劝,随即道,“如果您能平安无事的睡到明天早上,小公爷应不会对您动杀心。”

沈清烟也觉着是,顾明渊真要杀她,估计她吃的饭菜喝的水可能有毒药,在睡梦中也可能会死,不过这会子她吃了几口菜没感到肚子疼,才勉强放心的用完这顿晚膳。

临睡前,她叮嘱雪茗,如果她睡着后被顾明渊给宰了,让她一定要给自己修个墓,雪茗现下是英国公府的奴才,顾明渊是不会杀雪茗的,她也没想要有多富贵奢华的墓地,只要把她跟姨娘葬一块儿就成,以后她投胎了,还给姨娘做女儿。

本来雪茗不当回事,听她说了这样的话,也不免湿起眼睛,答应着让她安心入睡,等她睡熟了,才出去跟顾明渊汇报。

翌日沈清烟平平安安睡醒,庆俞送了几只小乌龟来,说这是金钱龟,好养活还耐饿,是顾明渊托人从小地方买回京的,沈清烟就是不会养,也死不了。

沈清烟欣喜的养起乌龟,昨儿晚的惧怕早被她抛之脑后。

却说没两日赶上了赏菊宴,沈清烟上一年参过宴,原想着今年顾明渊会不许她出现在赏菊宴上,不想顾明渊竟没拦着她,她还和去年一样,换上了男装,扫墨带她去千香园,她跟顾明渊坐一桌,徐世子就坐在顾明渊的左手边,多是徐世子笑着说话,顾明渊冷淡的应一下。

沈清烟惊愕起来,这……看起来他跟徐世子也没那么要好,她旋即又否定,这不过是他在人前的障眼法,他对徐世子情难自已,怎么可能会冷待徐世子,就是故意装出来,让别人不会怀疑他断袖。

沈清烟寻思起来,他叫她来大概就是故意让她看清楚他的身边只有徐世子,他虽然不小心看了她的身体,用了她的洗澡水,但她也别痴心妄想。

沈清烟没来由的心底难受,她本来就不会对他痴心妄想,他干嘛警告她,当谁稀罕他呢。

徐远昭还冲她笑了笑,她不是滋味的躲开那笑容,徐远昭笑容淡了些,瞥过顾明渊,没见他看沈清烟,好似对沈清烟并不在意,便耸耸眉,翘过唇,也抿口酒,倒是其乐融融。

这场酒席下来,沈清烟后面一直垂着头,看不到对面偶尔投过来的余光,等到各人吃饱喝足,她就默默的离开了,扫墨跟在她后面,她想哭又不好意思哭出来,左拐右拐出千香园,沈清烟瞧上一朵大红菊花,让扫墨给她摘,扫墨便让她在路道上等着,他自去花丛里摘花。

他一离远,沈清烟忽见一个丫鬟走过来,递了封信给她,“您父亲让奴婢交给您的,”

说罢便福了福身退走,

沈清烟打开信一看,陡然惊慌,父亲他把雪茗绑走了!她要是现在不离开英国公府,他就把雪茗打死!

她当即抄近道往角门方向跑,扫墨回头看她跑远了,心陡地一跳,这祖宗果然不安分,又想跑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花,慌忙追上去。

沈清烟出了角门,只在巷子里跑了几步,就被人一下套住头,直接架起来送上马车,快速驶出了巷子。

扫墨搁后边儿出角门,只看得见那辆马车飞驰出去,沈清烟人在巷子里没了!

他哎一声,扭身折回去去找顾明渊。

——

这头沈清烟被马车一路带出城,去了乡下庄子。

待到马车停下,她叫人拖进庄子,就见沈浔在堂内坐着,她大张着眼不可思议道,“五哥哥,你让他们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沈浔挑唇笑,“不是我,是大伯抓你来的,我受他所托看着你。”

沈清烟匆然明白过来,沈宿故意给她递这封信,骗她出来。

“父亲是疯了吗?他不怕表兄找他?”

沈浔冷了笑,直视她道,“你到这个时候还想着他?”

沈清烟滞住。

“大伯说让你在这里改过自新,等他帮你从小公爷手里脱出来,你就可以回府了,到时候他会安排你娶妻,”沈浔道。

“我不要听父亲安排!我不娶妻!”

沈清烟转身要走。

她还是倔的让人无可奈何。

沈浔青黑着面挥手,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将沈清烟扣住,沈清烟愤懑至极,冲他气道,“亏我以为五哥哥是个有良知的,没想到你竟和我父亲是一样的人!”

沈浔紧握住手,让婆子把她送进柴房内,绳索捆上了她的手脚,她这时知道怕了,愕然道,“父亲不是让我改过自新吗?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为什么拴着我!”

她一直瘦瘦弱弱的,打不过男人,也打不过这些手劲大的婆子,她被按在地上挣扎不得,她软弱的谁都能欺负她。

她涌出泪来,大叫着道,“不是父亲!是你!是你害我!五哥哥,我把你当兄弟,从小到大我都当你是我的哥哥,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浔怔怔的僵立着,良久后说道,“你只是贪慕他的权势,只是被权势所惑,你不是真心想跟着他,我会帮你认清自己的想法,你别挣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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