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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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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烟瞪圆眼, “你怎么就是我的人了?”

秋月撩开被衾,给她看床褥上的血迹,接着便哭起来, 直说她负心,“奴婢的身子已经被六少爷破了, 六少爷岂能翻脸不认?”

沈清烟一脸错愕, 她自己在屋里睡觉,哪里知道这秋月爬上了床,她又不是男人, 怎么会破她的身子?这血指定是假的。

“你别往我身上赖,是你自己爬的床,我才没碰你呢, ”沈清烟越过她下了床,想快些穿好外衫出去。

可她才穿上靴子, 腰就被秋月抱住, “六少爷,奴婢是老太太指给您的,您要了奴婢却不认账,难道您不怕老太太吗?”

从沈清烟五岁那年被接回永康伯府,沈清烟一直不得祖母喜爱, 沈清烟也对祖母一直有种莫名的抵触和恐惧,她不是没想过去讨好祖母, 也曾学着沈浔孝敬她, 可得到的是祖母满眼厌烦。

后来她在祖母院里听到了那些丫鬟笑话她。

东施效颦。

她就知道了, 祖母确实讨厌她。

祖母不仅讨厌她, 也讨厌她姨娘, 所以才趁姨娘怀孕后, 将水珠指派到姨娘身边伺候。

水珠敢糟践姨娘,爬父亲的床,有祖母授意,祖母巴不得她姨娘死了。

祖母也巴不得她死了。

沈清烟将秋月甩开,怒道,“我不怕她!她有本事也打死我!”

秋月抖着声,“六少爷是疯了吗?您岂敢对老太太不敬?”

沈清烟青白着面,穿起外衫打开门离开了院子。

那秋月瞧她是想出府,赶忙也穿了衣裳,卷起床褥就往老太太的福寿堂哭去。

这府里,沈清烟一刻也呆不下去,她找到管家,让备好马送她回学堂,可还没出门,她就被两个老婆子强硬的请去了福寿堂。

福寿堂内,沈宿和沈浔都在,甚至不常来福寿堂讨嫌的三房一家子也都在。

沈清烟刚进门就听到秋月在哭诉。

“六少爷喝醉了酒,奴婢便服侍他上床歇息,谁想到六少爷拽着奴婢不肯放……奴婢自知命贱,六少爷醒来后来说是奴婢爬的床,这也就罢了,他、他还对老太太也不敬。”

“你胡说!我根本没碰你!”沈清烟立即反驳她。

沈宿将桌子一拍,横着她,“你还不给我跪下!”

沈清烟紧咬着牙,双目通红,良晌她说,“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跪!”

沈宿当即满面怒火,正要叫人去拿竹棍进来,老太太说话了,“烟哥儿在那族塾里才得了上佳,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咱们做长辈的也不能冤枉了他,他即是说没碰过秋月,叫婆子验验就知道了。”

随即那秋月就被婆子带下去。

未过半盏茶,婆子进来跪地道,“回老太太、大爷,秋月姑娘已是妇人。”

沈宿倒竖着眉,冲沈清烟道,“这就是你说的没碰?”

他从座上起身,拿了桌上的藤条,顺手照着她胳膊一抽。

直疼的沈清烟两眼发黑一趔趄,差点跪到地上。

沈宿拿藤条指着她,“我原当你出息了,没料到你还是这么混账,你祖母心疼你身边无人,才把那丫头派到你身边伺候,你倒好,做出这等腌臜事还对你祖母不敬,我沈宿怎么会有你这个窝囊废的儿子!”

沈清烟的胳膊巨疼,她怔怔的看着沈宿,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姨娘怀孕时,他跟胡姨娘暗通沟渠,姨娘死了,没见他伤心难过,他把姨娘的院子给了胡姨娘。

他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虽然严厉但仍对她几分关心的父亲,他让她感到陌生。

沈宿看她不说话脸发白,那胳膊又挨了他的打,想是疼了知道怕,便打算再数落两句就让她去跪一个时辰祠堂,事情就算了,毕竟家里呆不长,还要去学堂,总不能打的太过,到时候去学堂给人看笑话。

老太太这时不咸不淡道,“烟哥儿还小,谁家的孩子不犯错,给个教训改了就好,我也不是什么刻薄的祖母,不会因他几句不敬的话就真气上了。”

沈宿听她这一说,才想轻饶沈清烟的心思就歇了,只当先勒令沈清烟,“你跪下给你祖母磕头认错。”

沈清烟身体发凉,眼望着坐在上首的老人,她满头银丝,面容和蔼可亲,她也见过她对沈浔如何的好。

她眼里的泪水慢慢流出,颤着唇道,“我给她跪下认错,谁给我姨娘磕头认错?”

这声让一屋子人都惊住,老太太随即念了句阿弥陀佛,直骂着,“孽障、孽障!”

转而像是喘不上气,直翻着白眼要晕过去,丫鬟们又是给她抚背又是给她喂药。

沈宿一时暴怒,让小厮摁着沈清烟跪到地上,扬手朝着那单薄的背狠狠抽下去,“给你祖母认错!”

沈清烟被打的趴在地上,眼泪直掉,“我没有错。”

是他们害死了她姨娘,是他们错了,该认错该挨打的是他们。

“你个畜牲!你敢对你祖母大逆不道,我今儿打死你!”沈宿这下真动了肝火,手里的藤条直朝她身上打,边打边问,“你错了没有?”

沈清烟身子骨扛不住打,他打的这几下已经让她疼的发昏,脸上也淌满了泪,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无力反抗,她哽咽着,“我没错,你打死我,我也没错。”

沈浔低视她,觉出了倔犟的意味,以前她还在府里时,性儿软,犯错了后,立马乖巧的认错,就是不认错,也要哭一哭,让长辈心软饶过她,那时沈浔常鄙夷她懦弱。

她如今也哭的可怜,可已没有那副懦弱像,她终究变了样,不再是这府里最受父亲疼爱的小公子。

她也只是个可怜虫,仅有的倔犟只会将她一步步推进泥沼中。

没人救得了她。

沈宿气的眼冒金星,真有了要打死她的念头,手里的藤条也挥的更狠。

二老爷沈辉看不下去,过来拉他,也被他推走,赤红着眼道,“今日不打的他悔改,我宁愿没这个儿子!”

那三老爷沈钰也假惺惺的上前劝,“大哥就这一个儿子,若是打过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沈宿怒道,“他如今翅膀还没硬,就敢对自己的祖母和父亲不恭,以后等他入仕成人,眼里岂会再有我这个父亲,与其养出个不孝子,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了省事!”

沈钰便退到一旁,眼看那地上沈清烟已被打的要晕厥过去,跟他儿子沈泽悄声道,“你赶紧去一趟英国公府,找小公爷来救人。”

沈泽一翘眉,“打死了不正好?”

沈钰道,“打死固然好,但借着这救人的机会卖小公爷一个人情,以后总有用的到的地方。”

沈泽一拍头,急忙避开众人出了府。

——

顾明渊下值后,扫墨来回话,只说沈清烟被她父亲接回家,今日原本吵着要回学舍也没走成。

桌上摆着装有玉珏的盒子,沈清烟也从来没找顾明渊要过,那块碎了的玉珏可能早被她忘没了。

“你让雪茗收好他的东西送回学舍,以后不准他再进府里。”

顾明渊将盒子推了推,“这个一并带去。”

扫墨观摩他的脸色,瞧不出所以然,但从他语气里却听得出他这是要不管沈清烟了,估摸着那小少爷知道了又要闹,也不知他是真不管还是假不管。

扫墨捧起盒子准备退出去。

庆俞搁门口道,“小公爷,永康伯府的沈四公子来支话,永康伯要打死沈六公子,现下人已被打去了半条命,他跟他父亲劝都劝不住,这才来找您求救。”

他又将沈泽说的,沈清烟回府后睡了个丫头,还拒不承认,对祖母大不敬等事情也都悉数报给了顾明渊。

顾明渊拧起眉心,须臾朝扫墨睨过,“备马车。”

扫墨便知沈清烟不用回学舍了,忙放下盒子,出院子去叫小厮赶马车出去。

——

永康伯府这里,沈宿将沈清烟打的半死不活,她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背上一条条血痕,沈宿打累了,撑着腿问她,“知错了没有?”

沈清烟整个人都疼木了,仍用尽力发出极小的声音,“……我没错。”

沈宿连道了几声好,“你有骨气,我沈宿要不起你这个儿子,与其让你出去丢我的脸,索性今日便打死你的好。”

他扬起藤条还欲打。

那外头忽跑进一个小厮,跪地道,“大老爷,英国公府的小公爷过来了。”

沈宿心里一咯噔,忙把藤条扔一边,准备叫小厮先把沈清烟抬走,可已来不及,沈泽将顾明渊直接领进了福寿堂。

沈宿一见到顾明渊,身上那股气势就弱了,赶紧给他行礼道,“顾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此间不便,还请大人先入茶室品茶,下官这就……”

顾明渊的目光在沈清烟背上被打出血的藤条印扫过,截断他,“我来接贵公子回族塾,这杯茶就不喝了。”

沈宿额角直冒汗,他打自己儿子还得顾及儿子的先生,传出去免不得招人笑柄,可也得罪不起这位爷,便只得陪笑道,“顾大人别见怪,这逆子是自己做了混事儿,下官一时没忍住气才动手的。”

顾明渊身后的庆俞、扫墨上前,小心的将沈清烟扶起来,她已经晕过去了,脸上都是泪,身上也一股血腥味,显然打的不轻。

顾明渊看过她,神情冷肃,转向沈宿道,“贵公子犯了弥天大罪?”

沈宿尴尬,“倒、倒也不是,下官也没舍得要打死他,只他不认错,下官才气急了……”

“贵公子在沈伯爷膝下养了这么多年,沈伯爷竟也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顾明渊撂下话,便带着沈清烟离开了永康伯府。

沈宿看着他把沈清烟带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底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又不可能上前阻止,只得捏着鼻子过去了,只让那秋月仍回沈清烟的院子,把嘴闭紧了,不许往外传,免得毁了沈清烟的名声。

沈浔目视着顾明渊和沈清烟,微凝住神色,小公爷能为了她来,她在小公爷心里的地位竟这般高,凭她也能攀上这样的显贵,这以后她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府了?

——

出了永康伯府,马车一路疾驰回英国公府,都没停在外院,直接进了静水居。

顾明渊抱着沈清烟下马车,率先送进厢房。

雪茗见她浑身是伤,人也昏迷不醒,吓得直哆嗦。

顾明渊临出去时吩咐她,“先给他换衣。”

雪茗恭声称是,他带上门出去。

雪茗急忙给沈清烟褪衣,只见着她背上被打出一条条伤痕,血都浸湿了裹胸布,她伤成这样,势必要请大夫,可要是被大夫发现她的女儿身,她以后更没了活头。

雪茗抹去眼泪,小心的解掉裹胸布,只看那白肤伤痕累累,心疼的不得了,也不忍心再给她缠裹胸布,换了件宽松的玄色衣袍,也不容易看出她的身段。

雪茗将那些沾了血的衣物一起拿出去,正见顾明渊站在门口,她一出来,顾明渊的视线在那衣物上停留了会儿,雪茗心里有点虚,怕他看出来手上的长布是裹胸布,但他很快移开了眼,问她,“伤成什么样?”

雪茗登时眼圈发红,“身上都是伤,背上都出血了。”

顾明渊那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一时无话。

片晌庆俞自外边儿带了大夫来,雪茗一见大夫,心里打鼓,捏紧手道,“其实都是外伤,给少爷开些药就成,不用看大夫。”

庆俞道,“这是在外头请的坐堂大夫,听说最善外科,让他给把把脉,沈六公子也好的快。”

雪茗心下直怵,还想找借口推脱。

顾明渊道,“你进去放下纱幔,让他把脉。”

雪茗只好折进去,把床上的纱幔放垂,遮住沈清烟,大夫入内,坐下给沈清烟看脉,雪茗站在一旁汗流脊背,直怕他诊出个什么。

那大夫诊完脉,正要说话。

顾明渊抬眼道,“出来说。”

大夫便跟着他到外边儿。

雪茗坐在屋里忐忑难安,那大夫到底有没有看出来,若是看出来了,在小公爷跟前捅出来,沈清烟今晚就得死。

只是她没等多久,扫墨过来送来两罐药,一罐是治伤的,一罐是祛疤的,让给沈清烟抹。

雪茗这才松了口气那看来那大夫没看出来什么,倒也好。

雪茗不敢耽搁,关上门后,赶忙给沈清烟敷药,真真切切瞧着那些伤口,将雪白的肌肤割裂的甚是惨艳,又叫她心疼沈清烟,打成这个样子,老爷心这般狠,若以后沈清烟的女儿身暴露了,只怕沈清烟只有死路一条。

她轻轻抹好药,扶沈清烟躺下,开门时,即见顾明渊等在门口,不等她吱声,顾明渊突的推门进去。

雪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沈清烟身上没缠裹胸布!

她慌的想进门,可门从里面被拴上,她只能焦急的等在屋外。

屋内,顾明渊踱步到床前,沈清烟还昏迷着,他俯身坐下来,侧脸凝视着她惨白憔悴的脸庞,视线徐徐往下。

蓦然,他朝她的衣襟伸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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