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圆桌骑士
当摩罗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窗口后, 兰斯洛特垂下头，握住了胸口挂着的项链，项链银亮闪耀, 下方还缀连着星球仪般的吊坠，莫德雷德看得分明, 那与其说是吊坠，不如说更像是戒指。
金发碧眼的年轻骑士瞳孔紧缩, 在淡白色的晨光下, 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戒指吊坠的样式——莫德雷德曾经在摩罗伽的身上看到过。
莫德雷德记得很清楚, 因为那一次是他扶着摩罗伽从高高的石阶上扶下来，摩罗伽不经意的地弯腰俯身，那吊坠项链从领口滑出来, 恰好落在了莫德雷德的眼前，来回地荡漾着，因为样式新奇, 宛如星球仪, 却又可以合为一体，变成一枚戒指, 莫德雷德看了几眼便记在了心中。
那时他也还在奇怪，心道亚瑟王什么时候送了摩罗伽这个礼物，现下看来, 那根本就是兰斯洛特送的！而且那个混账湖水骑士还故意送成对的, 这不是别有居心是什么？！
最让莫德雷德煎熬的，并不是兰斯洛特和自己一样在塔楼下方等待, 而是摩罗伽竟然收下了兰斯洛特送出的礼物, 要知道莫德雷德也没少给摩罗伽送礼物, 可是那些名贵的、华美的礼物要么被委婉地拒绝了, 要么便是送到了宫廷内库中，成为卡美洛特的军费。
这样下去不行，该抛下那些犹豫和迟疑，彻底行动起来了。
莫德雷德眼神冰冷而明亮，仿佛那深碧色的眼底在燃烧着暗火。
兰斯洛特毫无疑问爱慕着摩罗伽，而摩罗伽对兰斯洛特即便不是爱，也终归有几分真情实意。
若是莫德雷德真的从亚瑟的手中夺走了王位，有兰斯洛特在，恐怕他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能如愿。
莫德雷德需要助手，除去加荷里斯和加雷斯、以及与他交好的其他圆桌骑士外，还需要能够掌控宫廷内部巡逻和各种隐秘的助手。
于是莫德雷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花苑，他带着一身被露水浸透的湿气，再一次打开了魔术水镜，连接上了另外一头的摩根勒菲。
“发生什么事了，居然让你短时间内又来联系我？”摩根勒菲的身影过了一阵子出现在了镜面中，他没有带隐藏男性身份的黑色面纱，露出了略带疲惫的、和亚瑟极为相似的面容。
除去眸色与发色外，在水镜这一边的莫德雷德与摩根勒菲更加相似，那神态更是如出一辙。
“我有办法把亚瑟拉下那完美的王座了，而且还能同时分化王和他的圆桌骑士。”莫德雷德听到自己用冰冷而理智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的间谍和耳目，你之前告诉过我的一些内幕情报，就是从他的手中拿到的吧？”
“把这个人的名字告诉我，我需要他的帮助。”
“哦？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我再决定是否要告诉你名字。”摩根勒菲扬了扬眉，颇感兴趣地追问道。
他为了让亚瑟痛苦，让完美的永恒之王王彻底堕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但却总是铩羽而归，这让摩根勒菲越发地不甘心了。
“不行，这个计划越少人知道也好，若是消息走漏的话，就会失败。”莫德雷德不愿把摩罗伽的名字报出去，这么久下来，他当然也知道摩根勒菲对摩罗伽的态度不简单，但终归他的计划会涉及到摩罗伽的声誉，以防万一还是保密。
“你不告诉我名字也没关系，让他把最近骑士巡逻的时间和地点改一改。”
莫德雷德退而求其次。
摩根勒菲思索再三，认为莫德雷德在圆桌骑士中潜伏得也足够久了，性情也比他刚‘出生’那阵子稳定，早晚莫德雷德是要知道阿格规文身份的，于是便开口道：“去找阿格规文吧，他是内务书记官，要在这项事务上动于一动，易如反掌。”
莫德雷德如遭雷亟般瞠大了眼瞳：“等下，你是说阿格规文？那个不知伤痛的铁之阿格规文？他是你的间谍和耳目——可，可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对谁都不假辞面、没有任何人情味可言的阿格规文啊！一些骑士甚至一度认为阿格规文的血管里其实流淌的都是冰冷的铁水。
摩根勒菲见到了莫德雷德的反应，得意而矜持地翘起了唇角：“连你也觉得不可能，亚瑟不就更无法意料到这一点了？阿格规文是我特意培养出来的孩子，他必定能摧毁亚瑟的王廷。”
“我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莫德雷德，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摩根勒菲的身影消失在了魔术水镜中，留下莫德雷德还在震惊中回味摩根勒菲说出的那个消息。
不过等他冷静下来，回过神后，立刻意识到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阿格规文负责内务，那么要在宫廷内部动一动，比如悄无声息地将一封书信送往该去的主人手中，岂不是顺理成章？
计划几乎是在莫德雷德的脑海中一气呵成，他哼着轻快的歌曲敲开了阿格规文房间的门扉，书记官那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刺来：“有什么事，莫德雷德。”
“我亲爱的哥哥，对自己的弟弟就不要这么冷淡了吧？我们可是同一阵营的亲人啊。”
莫德雷德挑眉轻笑道。
“……”阿格规文将手里沾满墨汁的羽毛笔放在笔架上，面色不改：“看来摩根已经告诉你了。”
“是啊，真没想到不近人情的书记官居然是我的血缘亲人，只能说我们的父亲、啊，或者应该说‘母亲’，真是十分强大啊。”
莫德雷德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阿格规文铺得平整的床铺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我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如果只是为了来打招呼，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阿格规文眉心皱得更紧，他隐含不悦的目光扫过了莫德雷德犹带着灰尘和泥土的靴子与长裤，冷冷说道。
“当然不是单纯为了打招呼。”莫德雷德唇角勾起，“我不过是来报告一声最近的发现，作为书记官的你应当负责和管理的事情。”
“什么事？”
阿格规文按捺着自己的不耐。
“兰斯洛特和王后殿下有超出君臣的情谊。”
莫德雷德的这句话让阿格规文蓦地转过头，深色的眼瞳紧盯着莫德雷德。
“你的指控相当严重，有证据吗？”
“当然有！这双眼睛亲眼所见！”莫德雷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兰斯洛特戴着与摩罗伽成双成对的戒指项链。”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是无法构成指控的。”
阿格规文沉默了一会，回复道。
“唔，那再加上兰斯洛特对摩罗伽殿下依然贼心不死呢？我可是目睹了兰斯洛特正站在摩罗伽殿下的塔楼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爬上窗台，进入摩罗伽的房间呢？”
“这也只是你的臆想和揣测罢了。”阿格规文并不上当，“况且你是怎么知道的？”
“夜间散步的时候，凑巧看到的，这并不重要。”
莫德雷德啧舌。
“所以我们需要抓个现行，对吧？几年过去了，亚瑟陛下或许认为兰斯洛特已经改过自新了，所以才想要兰斯洛特多留在卡美洛特。但若是兰斯洛特真的留下来了，他和摩罗伽殿下日夜相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莫德雷德说到这里，原本放松的眉头也皱紧起来。
“我想阿格规文哥·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初为什么兰斯洛特会宛如放逐自己一般远离卡美洛特。”
“你想说，兰斯洛特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了吗——还有，别那么喊我，很恶心。”阿格规文厌恶道。
莫德雷德耸了耸肩，他也不是真心想这么喊阿格规文的，说实话，他也觉得很恶心，相较起来，天真又好使唤的加荷里斯与加雷斯更得他的心，他也多少有那么几分真心将他们当做兄弟来看待。
“只要抓到兰斯洛特对摩罗伽殿下怀有不轨之心的现行证据，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他彻底赶出卡美洛特，让他再也不能回来了——我想，亚瑟陛下也不会允许觊觎自己王后的人还留在圆桌骑士内部吧？”
莫德雷德微笑着，此刻的他脱下了牛角头盔，袒露出了与亚瑟极为相似的外貌，但阿格规文是不会认错的，因为此刻年轻的金发骑士脸上露出的笑容充满了恶意。
“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阿格规文冷冷问道。
“驱逐兰斯洛特，我知道你也看不惯兰斯洛特，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同盟。”
莫德雷德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阿格规文沉默了一会，随后回复道。
“没问题，我很有耐心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兰斯洛特是不是和我一样有耐心了。”莫德雷德临走前还不忘上眼药。
不过在离开阿格规文房间后，莫德雷德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心里寻思道着，阿格规文的态度不太对劲，或许他也没有摩根勒菲所炫耀的那般忠诚，但是在驱逐兰斯洛特这一点上，莫德雷德坚信他们会是最稳定的同盟。
莫德雷德耐心地等了一天，然后他不出意外地收到了阿格规文的传讯。
年轻的金发骑士勾起了邪气桀骜的笑容，他再次来到阿格规文的面前，身体倚靠在门框上，挑眉问道：“想必你也应该亲眼目睹了吧？现在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吧？”
阿格规文没有理会莫德雷德的挑衅，他只是冷冷开口道：“说出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