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新闻
灯光灿烂, 弦乐不绝于耳。
偌长的桌子覆盖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放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
宽敞的大厅内到处是打扮精致而得体的学生，欢快而和谐的氛围下似乎暗流涌动。
正如21世纪时各种节日都恨不得能过成购物街或者情人节, 到了星际时代，无论是什么晚会好像都能带点联谊的意思。
此时初赛刚结束, 六十四强的学校名额已尘埃落定。
鉴于预赛的形式略有不同，且规模高于初赛, 在此期间各校学生会有三天的休息与准备时间。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每年的八月份, 作为最热门也是最顶尖的院校, 北溟和赛因特都会被赛委会不约而同地安排到弗洛锐星酒店, 抬头不见低头见。
当然, 酒店里肯定不止这两所学校的学生。
只是对于他们而言, 站在人群之中的天敌就仿佛自动站到了雷达范围里，无比显眼。
路维在拿着装着果汁的玻璃杯婉拒了找他聊天的三拨人后，想躲到一边找清闲，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餐桌旁, 却若有若无地被旁边院校的人避着走。
少女身着浅色的鱼尾裙亭亭而立。
雪白的发丝被盘在脑后, 没有戴她标志性的猫耳发卡，反而是金色的发饰别在额侧, 如丝的流苏垂落。
“姚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路维感觉她一个人好像在和什么较真，下意识上前问了句。
然后猛地想起在来之前还被总指挥耳提面命注意不要和北溟的人走太近，要记得教训。
姚瑶抬手托了托手中的盘子，上面铺着热腾腾的、蘸着酱汁的肉片。
“泡温泉泡晕了感觉好饿, 来吃点东西。”
路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一个人想不开呢。”
姚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路维：“？！”
姚瑶嚼着嘴里的肉, 脸颊一动一动的像松鼠一样, 直至全部咽下去, 感受着热气往下落, 这才松了口气。
她的眼前有个被她浏览了半天的虚拟屏，上面显示着媒体对于她以及北溟的大肆批判。
“明明我胜利了，罗琳她们也说我做得很好，但是好多人在指责我做得不对，好像我是什么千古罪人一样。”
她指尖滑过屏幕，上面有些舆论骂得非常难听。
说北溟的人沆瀣一气，行事作风在法律底线上挑衅。
骂姚瑶在联赛战场上不择手段，擅自入侵别人精神还进行人格侮辱，不光没有给小孩子树立良好的榜样，还对整体风气具有极坏的影响，建议赛委强制让其退赛。
路维：“……”
他表情悻悻然：“你其实不用看这些。星网上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你又没真的犯法。这些舆论对北溟也没什么影响吧？他们好像挺耐骂的。”
姚瑶：“确实。”
刚刚泡温泉的时候，还能看到她们若无其事地嘲笑着今年媒体没新活了，就会把前几年的稿子翻来覆去的抄，尽显无趣。
别说他们这种涉及武力斗争的人了，连北溟最心性平和、堪称避世贤者的农学院的学生都被外界指着鼻子骂过。
一说到被骂这个问题，路维就不困了，完全把奥德里奇的千叮咛万嘱咐给抛在了脑后，和她唠嗑起来。
“我之前在总决赛一枪爆一个脑袋的时候也被骂过，说我行事铺张，杀气太重，过于暴力，罄竹难书！”
姚瑶：“？”
她想了想，反问：“可是联赛不就是把我们汇聚到一起，用武力值决个高下吗？”
路维：“是的。无论你做得多么完美，都有小人在背后挑刺，哪怕你什么都没做，他们也有话说。”
“反正你多学学你那几个学姐的行事作风，嚣张点又没坏处，大家只会觉得北溟的人都这样。”
他说完还嘀咕了句：“我在赛因特还要演得冠冕堂皇一点。”
路维见姚瑶手中空盘了，看了看旁边，拿起一盘晶莹剔透的布丁递给她，点缀其上的果实新鲜裹着一层糖霜。
“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别饿着。”
姚瑶接过，顺手又从旁边的侍者盘子上拿过一杯清凉饮，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理论上来说，穿得如此精致的人应该在舞池尽显优雅高端上档次，可这两个人偏偏在角落安安静静干饭。
以至于凭借关系、跟着人混进来的媒体人格兰汉真是看花了眼，光是想找目标人物就找了十来分钟。
大汗淋漓之下，格兰汉终于在一个桌角看到端着蛋糕盘的姚瑶。
等等，她旁边站着的是赛因特的路维吗？！
这不得是个带噱头的大新闻！
无论是他们在赛后当众起争执，还是和谐会谈似有紧密联系，偏偏还是这两个天生就带有舆论的人，必定能引起热议！
简直是天助他也！
格兰汉脸上激动的通红，在远处喀嚓喀嚓拍了好些似有似无的照片，而后握紧了手中的微型麦克风，直接冲了上去，将镜头怼到了他们的眼前。
姚瑶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大汉，反射性地退了一步。
路维眼球一转，上下一扫就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姚瑶同学，我想采访一下，你对于你在比赛中使用精神入侵的同学是否有公开道歉的准备？之后相关赔偿的安排呢？”
格兰汉咄咄逼人地看着姚瑶，几乎要怼到了她的脸上。
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四周的欢声笑语都不自觉停了下来，目光往这边聚集。
舞池中的学生停下舞步，管弦乐也随之消失。
路维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媒体的刻意刁难，自然听出了这人如此具有目的性的话术。
可两人毕竟非亲非故，路维并没有代替姚瑶开口的资格。
“只是你单方面认为我需要道歉和赔偿吧？你想道德绑架我？”
姚瑶只是被震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情况后也迅速反应过来。
她虽然相对路维这种老油条新得不行，却也不是初次面对刁难。在航空点那次也算，只是没有这么露骨。
她往前走了一步。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格兰汉虎躯一震，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遏制住想退后靠墙的反射。
明明眼前的少女在镜头下看着无比纤细，武力也不够强势，只是精神力呈倾轧之势，还只是在战场上特别凶残。
现在可不是战场！
可当他直面姚瑶的时候，又下意识被她身上那股难言的压力逼的不得不弱势起来。
不远处有若有若无的轻笑声，不知是在期待之后的发展，还是在嗤笑格兰汉的无知与莽撞。
“我要干什么是你说了算吗？比赛中合理使用心理系技能，赛委会都没找我麻烦，你一个媒体人倒是火急火燎跑到我面前了。”
姚瑶手臂环在身前，金月桂叶臂环精雕细刻，却不显奢靡，沐浴在灯光下仿佛披了层浅淡的金纱。
“怎么，你对北溟有意见？别人能用，北溟生不能用。”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有询问过被你入侵精神的学生本人的意见吗？”
格兰汉怒斥，表情激动中透着些狰狞，声音大得在安静的大厅中无比明显，好像开了环绕混响音效。
他早已失去了理智，破罐子破摔般想着反正已经暴露了，那他就必须拿到匹配他耗费的心血与人情的爆点！
姚瑶表情微妙，难免透出几分不以为然。
在联赛上对决还要先礼节性的友情询问被打人的意见吗？？
你怎么不去报警呢？
“那么，这位擅自闯入晚会的外来者。”
背后传来一个无比丝滑的青年男声。
“你又询问过眼前这位我无比可爱又天赋极高还万众瞩目的学生，她是否愿意接受你那带着诈骗性质的采访呢？”
只见梅林悠闲地走过来，满面笑容冲着姚瑶挥了挥手，贴心开口。
“晚上好，吃得如何？合你心意吗？”
姚瑶被他一连串夸奖说得鸡皮疙瘩直起，老实回答。
“不错，我觉得挺好的。”
“北溟的老师？！”
格兰汉避开姚瑶的锋芒，看向表面彬彬有礼的梅林。
“那么你对自己的学生和赛因特的知名正选之一在联赛期间当众厮混到一起又有何看法？”
梅林这回真是有些意外了，他讶异地看着像是不信邪的格兰汉，见这人腿都在发抖了却依然喋喋不休，不禁感慨道。
“某种意义上能正面反复质问我们，你还算是有点胆量。”
但很显然，梅林完全没听格兰汉到底说了什么，浑身都写着“我们目中无人很正常”。
路维也被这一开口就是“厮混”差点呛到喉咙，好像他们在暗通款曲一样。
他咳嗽了好几声，刚想一言难尽地回怼过去。
然后就发现十米远的地方，奥德里奇正用死亡视线凝视着他，好像在暗示他如果不好好说话之后一定会有点什么花式麻烦。
路维：“……”Alright.
“我们虽然来自不同的学校，可都是惊蛰星系的老乡啊！你如果有兴趣，还可以来启鸣星看看，我们四舍五入可是好邻居。”
路维手搭在姚瑶肩上，一副两人熟稔可太正常不过的架势。
他视线瞥了眼她脖颈间的银链，有枚看到就觉得碍眼的戒指坠在她的领口。
“不信你去问我的小姨妈。”
路维睁着真挚的眼睛，开始睁眼说瞎话。
这话说的，就好像姚瑶不是从尘云星长大，而是在启鸣星上被路依看着和他青梅竹马长大似的，充满迷惑性。
格兰汉这回真是不敢继续再说下去了，唯唯诺诺地闭上了嘴。
他可以不知道姚瑶住在惊蛰首都和路维是邻居，却不能不知道路维有个S级的小姨妈叫路依。
不同的星系S级的数量不同，注定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有那么多星系一个S级没有，而有的强盛星系就是有好几个。
不过，今天虽然吃了瘪，但料已经足够他回去好好编篡一波了，到时候又是一大笔稿费和流量到手。
格兰汉低着头，眼里满意极了。
然后就听到姚瑶轻轻松松飘来一句。
“如果你编篡新闻，恶意诽谤我，我作为惊蛰星系的公民，有权利向审判星申请裁决，也会有律师团与你以及你背后的利益集团进行会谈，希望你能对自己的一切言论负起法律责任。”
格兰汉猛地抬起头。
他见姚瑶指尖把玩着一枚红色的宝石戒指，扬起了友善至极的笑容，声音贴心又柔软。
“你一定能理解我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