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皇宫, 紫宸殿。
辛帝坐在首位，手边是垒成一摞的奏折，十年的光景好像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定在跪在中央的那道白色身影上。
“人都到齐了？”辛帝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以往是不在乎的随意，今日却是暴雨前的宁静。
钱公公立马俯首回答，“只差在宫外的几个殿下还未赶到。”
“算算时间，也应该入宫了。”钱公公的声音不小，站在一旁的林相和程家人也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
程逸云和程景和两人老老实实站在脸色阴沉的镇北侯和程尚身后，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两个虽然也都入朝为官, 程景和更是在几年前的科考中得了个状元郎的称号, 但在这处大殿里, 他们都只能默默垂眼，等待站在前头的几位大人物说话。
“你从何处找到她的？”镇北侯眼角爬满了皱纹，但眼中的威慑依旧让人不敢直视，他盯着站在对面的林相, 声音是刺骨的冷，“她的来历可有查清楚？别不清不楚就把人往陛下面前带！”
“当然查清楚了。”林相掀起衣袍朝辛帝跪下, 声音温和，“臣偶然间第一次看见月儿的样貌，便立刻派人查探消息。”
“本来那户人家死活咬定月儿是他们自家的孩子。”林相衣袖按了按湿润的眼角, 声音有些愤怒, “可谁家舍得让孩子大冬天去河边洗衣服，甚至逼迫她嫁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自己一日三餐吃着暖和的饭菜, 闺女却只能拿冷硬的馒头泡水吃！”
林相说得义愤填膺, “因为月儿的样貌, 臣忍不住对她多关心了几分。后面威逼利诱之下, 那户人家才说月儿是他们在十五六年前的除夕夜从北边某处林子里捡来的。“
林相身子伏在地上，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后来臣找到了当年负责娘娘生产的产婆的住处。但早已变成一处荒宅，臣只好仔细盘问了她的左邻右舍。
“邻近的人也知道的不多，有人说产婆一家帮大人物办成了事得到一大笔金钱便搬去了更好的地方，也有说产婆一家早就被人给灭口了。”
“臣又问他们是否知道产婆帮大人物办的事情是什么，他们都说不清楚，后面只告诉臣，他们当时听产婆曾隐晦的说过一件趣事，曾有位贵人生下了一对女孩，但当时所有人都说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再加上当时生产环境有些混乱，所以......后面生下的那个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林相顿了下，声音悲切的说道，“由此，臣才大胆猜测，贵妃娘娘......当时可能诞下了两名女婴！”
“荒谬！”程尚忍不住开口，“沅芷自己生了几个她不知道吗？！她醒后可从未说过自己生了两个孩子！”
就连最后给他写的信里，也只是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她唯一的女儿辛羽。程尚眉头紧皱，看向林相的眼神极其不善。
“程将军也说是醒后。”林相直起身子看向程尚，“女子生产本就是件在鬼门关上晃的危险事情，娘娘生完孩子直接就昏了过去，再加上所有人都说只有一个孩子，哪怕娘娘在意识昏迷之下记得半点，醒后面对所有人的这种认知也只会觉得自己记错了。”
“我呸！”程尚忍不住爆粗口，“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了！”
林相平静的看向满面怒容的程尚，“将军可还记得，有位大夫说过娘娘怀的可能是双胎？”
程尚表情一顿，记忆里确实好像有这么一件事，可是后面的大夫都说林沅芷肚子里只有一个，他们也就将这件事当件趣事一笑而过。
“当时大辛大举击退离国，离国虽送质子来大辛，但依旧有许多自诩爱国的离国人乔装打扮进来偷袭。而娘娘当时因为月份太大决定留在北边生产。”林相有条不紊的说着，“那种混乱局势下，将军敢保证娘娘生产的消息没有被透漏出去？又敢保证不知娘娘身份的产婆不会在巨大诱惑的动摇下，偷走被所有人忽视的另一个孩子？”
林相的假设程尚无法回答，毕竟当日确实发生些动乱，甚至差点波及到沅芷的生产，所以林相所说的后面那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出现，只是......
程尚身上气压低得程逸云和程景和都忍不住往后站了站。
沅芷已经不在了，林相口中的话也找不到求证。
林相从程尚身上收回视线，重新对辛帝说：“臣当时有所怀疑，只是不敢相信。也就迟迟没把人带到陛下面前来，还望陛下恕罪。”
“现在把人带到朕面前来，是确定了？”辛帝眸光沉沉，异常冷漠。
林相顿了下，握在手中的画卷慢慢打开，“各位都见过娘娘十六岁的模样，但为了确定，臣还是将这幅画带了过来。”
画上的女子身穿浅色绣花百褶裙，眉眼如画，眼如桃花，笑看画外争执不休的人们，仿佛下一秒就会开口说，“你们这么热闹怎么不带我一个呀？”
程尚晃了下神，主位上也传来玉碎的声音。
辛帝盯着画卷上笑意温柔的林沅芷，声音晦涩不明，“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陛下说笑了，臣再不如何也是娘娘的父亲，臣每年都会为娘娘画上一幅画。”林相悲伤的看向画中女子，叹道，“从未有一年停下。”
“月儿。”林相说完，扭头喊道，“把纱帽取下。”
因为程家和林相的争执，所有人都忘了让她取下纱帽，在林相提起后，视线全都集中在她身上，月儿身子僵硬片刻，慢慢伸手将纱帽取下。
露出的面容竟与画上女子像了九分！
剩下一分的不同不是样貌，而是气质。画上的林沅芷自信骄傲，跪着的月儿神情忐忑瑟缩。
“嘶——”
刚走进大殿的辛宸一行人来不及朝辛帝行礼视线就被画像和跪着的月儿吸引去目光。
辛安率先回过神朝辛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辛宸他们缓过神也连忙跟在后面行礼。
辛帝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半分，“到太子那边候着。”
“这就是臣无比确定的证据。”林相余光扫过到齐了的皇子公主，在辛羽身上稍作停留，然后低头对辛帝说，“臣确认过月儿没有进行任何的易容，天生就长了这幅模样。”
“年纪、相貌、甚至是地点都能合上。”林相说，“臣才得以确定，便马上将人带来给陛下看。”
辛帝没出声，程尚也没出声，所有人都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月儿。
“小妹......”程尚眼睛瞬间红了，忍不住低声喊了出来。
“程将军和侯爷可还觉得我此举过于激进吗？”
程尚脸色依旧不太好，但没有再和林相争执。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辛宸视线也黏在月儿那边，结结巴巴问程逸云，“那、那个女子怎么和娘娘长得一模一样？”
程逸云此时也变了脸色，低声说，“我也弄不清了。”
“林相说她是贵妃娘娘和陛下的孩子。”程景和见辛帝并没有对他们小声说话有任何不满，于是补充道。
他们几个站得远，小声说几句也不影响前面大人做出决定。
“娘娘和父皇的孩子？”辛宸皱了皱眉，“那不是小七吗？”
辛宸脸上满是困惑：“她如果是娘娘和父皇的孩子。那小七是谁的孩子？”
“也是父皇的孩子。”太子视线投过来，除了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时脸色有些波动外，现如今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温和，“小七和那个姑娘可能是双胞胎。”
辛帝还没下最后的决定，太子也只能说是可能，但是个正常人只要看画像和月儿的样貌都会觉得这两人关系匪浅。
甚至让不知道半点信息的陌生人骤然看到，可能会认为月儿和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同一人。
辛宸视线在辛羽和月儿之间来回穿梭，低声惊呼，“怎么可能？”
离谱程度直逼温孤朝其实是未来的离国皇帝这个笑话。
辛安碰了碰辛羽，低声问，“还好吗？”
辛羽收回视线轻声说，“原来真的是皇妹呀。”
她终于看到活得女主了！辛羽勉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维持表面的平静，而系统早就忍不住开始放声欢呼。
【积分！能量！我们来了！哈哈哈哈哈——】系统蹲在月儿面前激动地搓了搓叶片，【等本统升级，就可以帮宿主搜集修真界的信息，还可以拥有好大的系统空间......】
系统絮絮叨叨数着攒了十年的愿望清单，两片叶片都仿佛被它搓出了小火花！
辛熙听到辛羽的话，抬眸看向一脸平静的辛羽，埋藏多年的怨恨又冒出了些，她差点没压住脸上的笑意。
哈！天道好轮回，她倒要看看辛羽处在她以前的位置上时，还能否保持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后面来的皇子公主们在太子和程家兄弟的三言两语下了解了个大概，也静静观看事情动态，等待辛帝最后的结论。
大殿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月儿不安的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抬起那双桃花眼看向沉默的辛帝。
“陛、陛下，我可以回家了吗？”她的声音细细弱弱带着一丝害怕的哭腔，很符合常年被欺负的经历。
听到月儿开口的辛帝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声音不像，神情也太懦弱和她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他收回视线，让钱公公把画像拿上来，细细打量一番才将画像小心收好，然后收看向殿内安安静静不吭一声的所有人，特别是站在皇子公主间的辛羽。
反应还算不错，辛帝收回视线，薄唇微掀，“传朕旨意，朕与皇贵妃曾因意外丢失一女，排行第八，如今幸得右相寻回，赐名——辛月，入住......”
“星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