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刘易斯
“陈洛溪~陈洛溪~”，麦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说话的方式哆哆嗦嗦地，就像幽灵一样。麦克欺负陈洛溪时总是很开朗乐观，他会表演出各种有趣的形态，他自己也觉得如果不当小混子，自己应该是一个搞笑艺人。
同伴们总是会配合麦克一起快活起来，与之相对的是陈洛溪原本不错的心情立刻跌入谷底。
陈洛溪已经习惯他们的欺负了，只要不做反抗，他们打得也不会太狠。陈洛溪觉得真可笑，好像有什么良心在制约麦克一样：看，我都这样了他都没反抗我，我就不打他太狠了。
和小学时有个和他一样挨欺负的越南小孩，由于同病相怜，两人有段时间走得近些。
“麦克再来的时候，你要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你再顺从些，拍他几句马屁，他就会放过你的。”，越南小子这么教他。可陈洛溪哪儿里笑得出来？他被打的时候照越南小子说的笑了一下，立马迎来了麦克的痛击：“tmd，皮痒还不够疼是吗？他还在笑，妈的！”，随后这些人打得更狠了。
陈洛溪挤出笑容的时候就觉得很恶心，他根本不想笑。而接下来麦克转移火力打越南小子时，越南小子表现得天衣无缝。只见他一边鞠着躬一边笑嘻嘻地喊：麦克大哥好，各位大哥好！随后挨拳头的时候也厚着脸皮放低姿态赔笑。果然麦克就不打他了，对他说：“走吧走吧，回去上课吧。”
陈洛溪亲眼见识了下越南小子的本事，可他觉得恶心。他怕是被打死也不愿意学。从那以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手很快就出现在陈洛溪的身上，他感觉自己后脑勺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随后他的视野里出现麦克落地的双脚，原来他刚才跳起来拍了自己的后脑勺。陈洛溪咬了咬牙，想起他对斯捷潘做过的承诺。
“下次，我会还手。”
思绪刚落，这帮凶神恶煞已经团团围住他了，那可怕的双眼，让人憎恶的脸庞和凶神恶煞地咒骂和怒视。这些东西吓坏了无数弱者，陈洛溪想着自己的承诺，抓住一个麦克没注意的瞬间，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啊！他打我？他竟然打我了！”，麦克捂着下巴痛苦的指着陈洛溪指责道：“打死他！杀了他！”
他的朋友们愤怒滔天，陈洛溪倔强地没有倒下，但很快，这事就由不得他做主了，他被绊倒在地，紧接着几人围上去踹他的背，就像非洲大草原上鬣狗进食羚羊的尸体一样。
这次他们是真的怒了，陈洛溪捂着自己的头脸，用腿蜷缩着护住胸口和脖子，外面的打击猛烈不见停止的迹象，他觉得自己胸口火辣辣的，好像有硫酸在体内循环。他的背已经被踹麻了，刚才还很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然而到现在为止他也没害怕，这和往常完全不同。他体会到了一种愉快，自从那拳头打在麦克的下巴上后，这股愉快就出现了，到现在也从未停止。他好像进入了新的世界，过去那个窝囊的自己已经完全死了，如今殴打他的人把他团团围住，这些人恰似是他的茧，而他马上就要破茧成蝶。
“呲！”，一声尖利的口哨想起，几个老师赶过来。麦克和他的伙伴们脸色一变，马上翻过墙朝教学楼里跑去。陈洛溪蜷缩在地上，以为自己要吐血了，却吐出来一口唾沫。
还好。
这些老师急忙围过来，有人说：“他们是哪个班的？”
“我没认出来，还追吗？”
“已经跑了，上哪儿找去？”
体育老师跑过来扶起陈洛溪，“你怎么样了？刚才是谁打你？”，样子颇为关切，可陈洛溪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种淡然。那是一种冷漠，眼前发生的事和他毫无关系，他只是在逢场作戏。
“没事，老师。我们在闹着玩呢。”，陈洛溪起身，但却马上跌倒了，他索性不起来，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你认识他们吗？”，一个女老师问。
“不认识，就算再见面一次，我也认不出他们。”，陈洛溪知道这个老师的意思，他提前堵住了指认的可能。
陈洛溪一瘸一拐走进教室，大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老师问：“你去哪儿了？等等，你脸上怎么了？”
“我走路摔倒了。”，陈洛溪说完，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妮蔻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中国佬又被揍了，你的中国功夫呢？”，说完，她摆出一副练拳的架子，朝空气挥了两拳。
陈洛溪不屑的撇开眼睛没有理她，如今的他已经决定了，收拾完麦克再收拾这些臭鱼烂虾。
他上课时被纸团砸了一下，他以为是班里那几个坏家伙又在捉弄他，可回头看去，确是斯捷潘关切的眼神。他打开纸团。
“你又被打了。没事吧？”
陈洛溪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随后写了个纸团丢过去：“我没事，我还手了。”
斯捷潘收到纸团后，表情震惊，随后给陈洛溪梳了个大拇指。
麦克忐忑不安地走回了教室，他们几个在教室最后面，交头接耳。
“麦克！陈洛溪那家伙是个告状鬼，他现在肯定把我们都告发了！”
“没事，老师能怎么样？教育我们？批评我们？哈哈哈。”
“可是，这次我们下手挺狠的，万一他重伤怎么办？”
“没办法，我刚才太生气了，完全克制不住自己。那家伙别被我们打死了..”
“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死啊，没事。”
“听着伙计们！”，麦克郑重其辞地说：“如果有人问，你们就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头上，我扛得住。”
“不行，有事一起担！”
“听我的，让我一个人扛。我扛得住。因为我爸已经安排我转学了，我们全家都要搬去俄勒冈州。”
这个消息让他们陷入了寂静。
“麦克，你要走了吗？”，格鲁曼哭丧着脸说。
麦克点点头：“没想到在我走之前挨了陈洛溪一拳，这简直是耻辱。对不起了兄弟们，没法陪你们继续风光了。我走之后你们可以定不能放过陈洛溪！”
“我向你保证，麦克。你什么时候走？”，埃里克森说。
“这两天的事。”
在陈洛溪的班级里，班门突然被重重打开了，他第一反应是，麦克带着人来打他了，以至于他马上应激跳了起来准备应战。然而进门的是一个男孩。他的肩膀宽宽的，五官棱角分明，看起来很凶。
陈洛溪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他确实被吓到了。这男孩的眼神像恶狼，眼白占眼睛的大多数，一个蓝色的、像捕食者一样的小眼球隐没在眼皮里面，似乎是躲在灌木后面的老虎。
“啊，刘易斯，你来了。”，班主任西格玛把刘易斯揽过来对大伙儿介绍：“这位是..”
“林登·刘易斯。”，刘易斯抢先开口说道：“我是转学来的。”
全班鸦雀无声，有些人偷瞄他，有些人不敢看他低下头。只有几个班里的刺头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
“呃..就是这样。希望你们相处愉快。”，西格玛老师两只手握在一起，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微笑。刘易斯则径直走向一个空座位。
“哦，那是多林的座位，他只是今天没来上课，呃..你喜欢就坐那儿吧。”，西格玛老师说。
陈洛溪感觉后面有人戳他，原来是斯捷潘不知怎么摸到了自己的后座。此时他把脸凑到陈洛溪耳朵旁边，望着刘易斯说：“这家伙看起来挺猛的。你觉得呢？”
陈洛溪点了点头。
“你去拉拢他，下次打麦克胜算就高多了。”，斯捷潘说。
陈洛溪马上摇摇头：“我不去，你去吧。”
斯捷潘听完，也推脱：“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陈洛溪气得轻轻捶了斯捷潘一拳。
下课的时候，刘易斯就径直出去了。陈洛溪和斯捷潘跟了上去。
只见他一个人走在楼道里，周围的人都躲他远远的，就和在教室里上课时一样。两人没敢让他发现。他叫住一个路过的小男孩，问他商店在哪里。那男孩看到刘易斯，慌张地指向怀特阿姨开的小卖部，结巴地说：“就..就在那。”
这可不是他心理素质差，刘易斯的样子看起来真吓人。体弱的学生怕被打，因为这在校园里十分常见，所以都祈祷自己的运气不要那么差。
刘易斯来到小卖部，找怀特阿姨要了三根巧克力棒，又把钱递过去，随后撕开包装大口啃起来，嘎嘣嘎嘣的。
为了获取更多视野，两人不得不靠近，然而他们一出现，刘易斯就发现他们了。在他那危险的目光下，陈洛溪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说话不像刚才那小子一样结巴，不然就太丢人了。
“嘿，你买的这是什么？巧克力棒？”，他故作轻松地给刘易斯打招呼。
刘易斯瞥了两人一眼，并没有回话，离开了小卖部。
“有些让人不爽。”，斯捷潘说。
“不难预料。”，陈洛溪说。
看着怀特阿姨的铺子，这儿的好吃的真不少。斯捷潘拿了一包栗子饼，回头问陈洛溪：“你吃点什么？”
陈洛溪摆摆手：“我没有钱。”
“哦！”，斯捷潘拍拍脑袋，“我忘了你那个该死的姑妈，你没有零花钱。”
说完，斯捷潘又拿了一包栗子饼，“吃吧。”
回去的路上，斯捷潘问道：“你从来没有零花钱吗？从小到大，一分钱都没有？”
陈洛溪点点头，“她从不会给我一分钱的。”
斯捷潘啧了下嘴，接着想到了什么：“那你应该也会有点存款。你会找到些零钱藏起来吧？别告诉我你没有这么做。”
“当然有。我趁他们都去上班，马特出去玩的时候，跑到他们的房间里，去床底或者柜子后面的角落，总会找到些零钱。”
“马特？”，斯捷潘问。
“我的表弟，姑妈的亲生孩子。他讨厌我。有一次我找到一美分，但被马特发现了。他立刻告诉了姑妈，我被她用藤条抽打屁股。她逼问我有没有偷拿更多钱，而我坚决不承认。事实上，我捡了一个没人要的破罐子，把它埋在家附近的一棵树旁边。那就是我的存钱罐。我不敢把它放在家里。”
斯捷潘已经听得咬牙切齿了，“陈，有件事你是否知道？每拥有一个孩子，政府都会给家庭很多奖励金。像你这样被领养的孩子也算在内。这是为了鼓励生育。你的姑妈就是为了吃回扣才领养你的。”
陈洛溪满脸错愕，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他原本以为姑妈是在贴钱养他，所以虽然条件艰苦，可他却不敢有什么怨言。可如今看来，姑妈一边收着钱一边怠慢他。
怒火中烧的陈洛溪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回家一定要找姑妈对质。
此时两人还逗留在小卖部，然而教室里，刘易斯已经收拾了那三个班里的刺头。他们看刘易斯很不爽，于是打算来招惹他。
刘易斯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斯捷潘和陈洛溪回到教室时，场面早已恢复了平静。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三个刺头有什么奇怪，但却感觉气氛不太对。老师还没来，整个班里却没人叽叽喳喳说话。大家都低着头，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斯捷潘问他的同桌安琪。
“刚刚刘易斯把汤姆、斯卡尔、巴顿揍了一顿。”，安琪小声说，由于是个女生，她没有感觉到那么害怕。如果哪些男学生欺负女生，肯定就混不下去了，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他。所以女生一般不担心自己被男生欺负。
“天呐，刘易斯已经出手了，这才刚来第一天呢，这么快？”，斯捷潘想道，他偷瞄了下刘易斯，他板着脸十分威严，再看看那三个被揍的倒霉蛋，个个哭丧着脸。
他们没想到三打一还能输，那个巴顿长的甚至比刘易斯还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