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三条校规
女厕的门已经修好了。
沈柚站在公共卫生间的洗漱池前, 接起一捧清水，低头扑在脸上。
再抬头看向镜中时, 少女脸上的红晕淡去, 她双眼明亮，血红色朱砂在手腕间摇晃。
身边的学生们来来往往，有个女生来了她身边，沈柚转身离开时和她对视了一眼。
是个长相陌生、眼神锋利的高个女生, 沈柚有点在意她, 这个人身上似乎有种与这个学校格格不入的感觉。
女生个子很高, 比沈柚都高, 沈柚禁不住多看了几下。
她是属于发育较快的那类，这具身体也是, 仿佛完美为她契合打造的一样。
原主不过是个高中生，就有了一米七。
但这个女生比她还高一些。
蜂腰长腿的, 实在和普通高中生差别有点大。
沈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后就和这个陌生女生对视上了。
女生目光淡淡, 五官是有棱角的锋利, 似乎对别人的打量很敏感, 两人对视上, 沈柚下意识露出一个友好微笑, 匆匆离开女厕。
方泠玉慢条斯理洗着手。
只是有片刻失神, 在与那个扎着花苞丸子头的女孩擦肩而过时, 她迎上那包含着柔软微笑的眼神, 竟然有一瞬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普通的世界。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想到昨晚死的那四个人, 心底微微发苦。
……如果, 用那件寄生类诅咒道具和《十三条校规》中那个大佬交易, 能换来一些庇护吗？
诅咒道具是珍贵的保命物品，但它的珍稀程度也分等级。
最珍稀的就是寄生类道具，其次是普通道具，最次是一次性诅咒道具，比如她给张滨用来保命的符咒。
但收益伴随着风险，道具也有反噬危险，最大的就是寄生类道具——
可以说几乎没有几个疯子敢把跟鬼有关的东西“种”到自己身上。
这件寄生类道具算是方泠玉压箱底的用来交易的物品。
现在她低着头，脸色冷凝地斟酌着，现在的情况用它交易是否有用。
在经过昨晚的游戏内的鬼怪对宿舍楼展开的疯狂大屠杀，现在靠近那个楼道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方泠玉不愿再回想那个画面，她低低叹了口气，决定继续去教学楼寻找那个S级。
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帮忙，总要试一试。
况且，噩梦城的玩家并不是对立的，大家都是挣扎在地狱中的人类，如果不是要拉人垫背，或者找替死鬼，互相帮助才是常态。
能够获取场外援助的小道具，在商城里销售量最高。
即使这种道具在难度为“困难”及之上的游戏中被禁止使用。
方泠玉有一些情报来源。
她记得没有团队的S级只有两个人，一个她认识，现在为止也没有在校园出现过，那就只有另外一个人了……
可那个人什么模样，她虽不清楚，但玩家间的气质一般来说比较特殊，和NPC很容易区别——
等等。
方泠玉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她想到了刚刚擦肩而过，扎着丸子头，瞧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
……不会吧。
难道另外这个S级是个喜欢演戏的……大佬？
那个少女气质确实与其他脸色苍白的NPC不一样，可是和玩家……也不一样啊。
方泠玉敛眉沉思，如果那个女孩是那个神秘玩家，那她显然没有和她们团队合作的意思。
但是、但是——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一下。
方泠玉有了决定，转身快速向外走去，在教学楼间的曲折走廊上走着，这种事其实有些危险，比如现在她就能感受到走过的路后不时投来的阴森森的、让人脊背发凉的目光。
她若无其事，只是加快了速度。
很快在一条走廊最深处的教室中，看见了那个丸子头女孩。
系统：……
为什么这些玩家，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往boss身边凑：）
这么做其实风险挺大。
方泠玉略微纠结了下，万一那个丸子头女孩是个鬼，贸然的试探很可能激怒它，触发其他的死亡条件。
是的，鬼杀人是有规则的。
只是每个游戏内、甚至同个游戏内不同的鬼杀人的规则都不一样。
系统、剧情甚至场景内都会有不同的鬼杀人规则的提示，如果发现不了规则，能否保命就只能看运气。
一般来说，鬼杀人前都会留一些时间，让玩家探索剧情、发现规则。
但是一旦开始杀人，就不会停下，且杀戮的速度将越来越快。
方泠玉觉得她们这次进入的游戏虽然古怪，但现在规则应该还是相同的，并没有更改，只是这一次……鬼给的时间太少了。
她隐蔽地站在窗外，准备再观察几秒那个有些古怪的女孩。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教室内没什么人。
沈柚解决完午餐就回了教室，然后她就看见了她的小可怜同桌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馒头。
沈柚：？？
她噔噔噔地跑过去，不可思议。
同桌每天上午放学都是最晚离开，原来是这个原因？
季朱槿捏着馒头，转头看着噔噔噔跑过来的沈柚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不可思议和痛心：……
这是个道具，噩梦城的仪式感还挺重，设定好的剧情就一定要走流程。
之前季朱槿没事时顺手跟着走了下剧情，毕竟他也不能吃人类的食物，所以馒头也跟着他重复了……很多次轮回。
多少次季朱槿记不太清，他只是捏着这个轮回太多次而冰冷发硬的人类馒头发呆。
——直觉要出点什么事。
果然。
沈柚连忙敛起脸上的不可思议，免得被同桌误会，但她还是忍不住凑上去，捏捏季朱槿的手腕。
怪不得这么瘦，这个年龄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吃这种东西怎么行！
沈柚痛心疾首。
季朱槿面无表情任她动手动脚，捏来捏去。
两粒血红的朱砂在他眼前晃啊晃。
祂也痛心疾首。
你怎么能让她这么摸来摸去的！
市中心的血雾都被搞散了一大片！
季xx你不守鬼德！！
沈柚担忧地捏捏同桌的瘦弱的手臂，一路往上，最后满面凝重。
“我……我喜欢这个馒头，”她大着胆子拿过来，塞进自己书包：“作为交换，要不我给你打饭吧？”
这个馒头又冷又硬，一想到季朱槿每天啃这种干粮沈柚心都碎掉了。
“不能让我的家教老师饿着教我学习。”
她信誓旦旦，目光坚定。
系统：。
救命，你是对学习有多大的执念啊。
季朱槿沉默了下，说：“但是那个你不能吃……”
人类柔弱的肠道和胃是无法承受经过噩梦城无数次轮转的，沾染着诅咒的馒头。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馒头。
这是噩梦城强迫症下做出来的特殊的包含着怨念和诅咒的馒头，如果改造一下甚至能当成武器。
但是沈柚根本没听见，因为在说完那句话，并且见到季朱槿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沈柚默认季朱槿接受了。
她噔噔噔地又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季朱槿：……
如果是其他人，他是不会提醒这个馒头不能吃的。
但是这是沈柚，他根本不能确定她的想法，甚至觉得等会儿她看着好奇咬一口也不奇怪……但是少女跑得太快，他冷着脸坐在原地，无声的叹了口气。
算了，等她回来再提醒一次吧。
站在门外的方泠玉：……
她眼睁睁看着一阵风卷刮过，张口想要说的话甚至来不及脱口。
她举着手，罕见的呆滞了一下，却忽然有种遍体寒意涌上来。
方泠玉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生死间磨练出来的感应，她毫不犹豫转身，看见那个教室角落的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侧头淡淡看向她。
他显然根本没有在意，只是轻轻乜了一眼。
比起看蝼蚁，更像是看空气。
那是个毁了容的高中生，半张脸都被扭曲的血色笼罩，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极大的恐惧笼罩上方泠玉的心头，她几乎是毫不停顿的向后退去。
——这个人是鬼！
既然如此，那和这个人相熟的丸子头必定也是鬼。
还是隐藏极深的那种，方泠玉出了一身冷汗，直到回到教室她还后怕不已。
想不到自己在噩梦城多年，竟然还是差点被一个隐藏极深的鬼怪给骗了过去！
如果刚刚找鬼试探，会发生什么？
方泠玉不敢细想，她和死亡在刚才只隔了一线。
众所周知，噩梦城的NPC都是鬼。
曾经有玩家试着从NPC身上突破，但他们很快发现，如果不按照系统给的流程来“玩游戏”，只会死的更惨。
玩家们最终还是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给予NPC应有的尊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接触。
太险了。
方泠玉叹了口气，心知要从其他方向找突破了。
她开始继续研究系统的提示。
“您好。”沈柚礼貌地和食堂大叔打招呼，她招了招手，问：“可以打包吗？”
食堂大叔戴着口罩，半个身子隐藏在打饭窗口后边。
闻言阴测测地抬起头。
食堂旁边的“保持安静”红字标语下，有一条条密密麻麻的食堂守则，全是红字。
然而那些字细小如蚂蚁，根本看不清。
或者是故意让人看不清。
其中有一条。
“禁止打包外带。”
食堂大叔阴测测抬头，注视这个人类，然后便看见了人类少女腕上的红绳手链。
两粒血滴似得朱砂缀在下边。
食堂大叔：……
突然陷入沉默。
数分钟后，沈柚提着打包好的饭盒冲向教室。
她把饭盒放到桌上时，竟然有种诡异的……富婆的快乐。
——虽然这只是一顿午餐。
沈柚怜爱看着季朱槿，细心递去餐具。
“快快，”她小声催促，“等下就要打铃啦。”
季朱槿：……
他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筷子，再看看打开的食盒，一时有些茫然。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干什么。
然而顶着少女殷切期盼的目光，季朱槿还是慢慢下了筷子。
番茄炒蛋。
唯一的和素食沾边的东西，沈柚至少知道荤素搭配，他不动声色，避开其他五花八门的肉食，面无表情的试了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
从来没试过人类食物的季朱槿沉默了。
某个顺着血雾，从其他区域飘过来的鬼正好来到了这栋教学楼，搁着一个玻璃窗，鬼都震惊了。
——救命，这个同伴怎么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鬼血肉横飞的脸上一言难尽。
那可是人的食物，它们鬼不能吃的！
鬼不认识季朱槿，它一着急，就穿过了玻璃窗，想去打翻食盒：“你真笨，我们不能吃人类的食物！”
然而没有成功，因为它的动作被迫停滞了，鬼迷惑转头，看见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抬起头，冷冷看着它，身后血雾翻涌，漆黑眼瞳无声扩散到整个眼眶。
“滚。”
他双唇未动，但那个意思是非常清晰的、明确的传达到了。
鬼：？？
都难吃到瞳孔扩散这个地步了还要折磨自己吗，这是为什么啊？！
鬼看不懂，且大受震撼。
但鬼迫于恐怖的威压还是毫不犹豫转身就逃，那个存在也没有弄死它，而是继续……品尝着番茄炒蛋，好像那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
沈柚非常欣慰。
虽然挑食不是好习惯，但孩子好不容易吃顿好的，就让他多吃点自己喜欢的吧。
原来他喜欢吃番茄炒蛋啊，真可爱。
此时的噩梦城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祂茫然地看着天空的血雾，血雾已经开始凝结成血水了，但是、但是——
这个味道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祂狐疑地看了眼集英校区，下一刻。
祂暴跳如雷，实在忍不住，丢了身为祂的逼.格破口大骂：季朱槿你个（屏蔽词）（屏蔽词）（屏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