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热热闹闹过完年, 李霞准备元宵节后再次南下。看看日历圣诞节过去好久了，这沈耀宗怎么还没回来？
今年立春早，节到气不到。水泥类的活儿现在还没法干。她计划南下归来工地动工, 准备工作很到位，厂房盖起来非常快的。他那边设备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情况。
李霞想了想还是担心，觉得都是一家人还是关心一下。后院里跟老爷子提了一嘴，老爷子说给沈耀宗打电话。
“这孩子真是, 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嘴里念叨一句，抬手拨打国际长途。一番接线后终于接通, 李霞在一旁听不真切，从老爷子的话语中可以辨别沈耀宗说会到时候就回来了。设备和零件什么的已经谈好, 让老爷子不用担心。
这样就好, 她就没什么好多想的了。给老爷子沏了茶过来，老人喝一口眉头皱起来。李霞迎上他的目光笑笑, 开口解释。
“医生说心脏不好不能喝浓茶, 清淡一些还可以。爸您以后跟海阳你俩少放点儿茶叶, 这样对身体好。”
那也不能就放一片茶叶吧？
老爷子笑笑放下茶盅, 冲着儿媳乖乖点头。以前在米国，儿子儿媳从不会管他这些。如今沈海阳两口子从吃到穿什么都管, 他不觉得烦，反而有一种老有所依的幸福感。
“儿媳，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就这么南北来回贩货吗？”
“明年时机成熟的话我开服装厂。”李霞笑笑，跟公公没什么不能说的。
“嗯。”
老爷子轻轻应了一声，李霞转身离开的时候在想这什么意思。赞同, 觉得她的发展路线正确, 不会是计划给她投资吧？
元宵节后李霞南下, 临走前跟去年承包工程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年后的工程。定好三月开工，照样给她爹他们留点儿活儿，对方满口保证没问题。
从北往南，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后一下子从冬到夏。白天气温快三十度，穿单衣就可以。自己身上的厚棉衣全都收起放进了行李箱。
采购春装，订购夏装，提前预判今年会流行什么款式。小刘看她居然进了一大批喇叭裤，惊讶的说这种裤子能卖掉吗？
“当然能。”
喇叭裤之前就有，从现在开始会流行起来，成为年轻人的宠儿。南方这边已经开始开歌舞厅，北方很快也会跟上潮流。
几人在深圳到处走到处看，机械厂那边一男一女站住巷子里，俩人身边放着好几个大包。
章秋华看到他们赶快低下头，帽檐压的低低的，一副咱们不认识的模样。李霞他们也没多关注旁人，走出没多远被人拉生意。
“嘿，要电子元件吗？”
刚看见人家在交易进货，转眼有人背着包找他们推销。弯弯货，价格低，质量优，绝对的好东西。
“我看看。你这是正经货吧？”
“绝对的正经货。物美价廉。”
电子五金，她办营业执照的时候特意拓宽了营业范围。如今做这个属于合法生意。
联系了一批低价的电子产品，小商品批发就是要货物齐全。接下来仨人继续转，到返程时带了好多现货回去。
出来一趟，回北方已经暖和许多。农历二月满树梨花绽放，晚上放在外头的水盆已经不结冰了。
商铺有人在打理，李霞在这种淡季里开始有了闲工夫。一天天的在家里开始大扫除，冬季的厚棉袄，盖的厚被褥全都拆了洗，接连几天家里的晾衣绳都挂的满满当当。
下午阳光正好，秦沐和她一起在屋内地上缝被子。俩女人一人一头，你一道我一道，一床被子很快缝好。秦沐准备叠起来，被李霞制止。
“等一下，我这回买了被套。给被子套上，以后脏了洗被套就好，不用这么麻烦拆洗。”
蓝色印花的普通布料，样式和后世的不一样。四面没开口，而是在被套的正中间留了一个四边形的口子。被子塞进去俩人往两侧一拉就平整，下面接触皮肤的捂得严严实实，口子开在上头不接触皮肤的那面。
“真好哎，这样脏了清洗多方便。我都想买，你这贵不？”
“进了一批，好多呢，我送你两床。”
“别。你这都有本金在的。咱们就是关系再好也不能白要你的。”
“那好、我按进价给你。你自己去选花色，月底我从老韩工资扣就好。”
“谢谢。”
几天时间，家里被她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棉袄棉裤全拆洗了放起来，买了毛线准备给家人抽空织毛衣。
“嫂子、你快来……”
刚把毛线拿出来，四根毛衣针还没起好头呢，后院传来秦沐焦急的喊声。她丢下针线撒腿就往后院跑。这父子俩都有心脏病，一说出事她首先想的就是这个。
果然，后院里老爷子晕倒在地上。秦沐本来是来送点心的，此时点心洒落一地，她伸手扶着老爷子，一个人弄不动，急的额头见了汗。
“这、我进来就见他松了听筒要倒，我赶忙就是个扶。这……这可咋办？”
李霞冷静的从抽屉里拿出速效救心丸，给老爷子在嘴里含了两粒。然后伸手拽着老爷子的两条胳膊，她背对着他准备背上。
“帮我扶一下，得赶快送医院。”
“哦，哦，好。”
都是干活的人，俩女人力气挺大。在秦沐的帮助下，李霞将公公背了起来。轻轻的将他放进车子平躺在后排，秦沐一起坐上后座扶着他。李霞转到驾驶室，关上车门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朝着医院飞速行驶。
到医院后找大夫找推床，大夫推着人进了抢救室。她让秦沐看着，她到护士站借电话给沈海阳去了个电话。
“已经在医院了，你别太着急，路上慢点儿。”
人家是父子，再怎么知道沈海阳不能受刺激她也得通知。不过之前没给他打，而是送来医院进了抢救室才打。这样他知道剩下的是医生的事儿，他就不那么急了。
打了电话，护士给她单子让她去缴费。楼底楼上跑了几趟交了费，返回的时候沈海阳已经站在抢救室外。秦沐在跟他说情况，大家脸上都是焦急。
李霞去倒了杯温水给他，让他坐下等。“别急，有大夫呢，一定没事的。”
抢救室外的时间总是过的那么慢，仨人在外翘首期盼，总算是大门打开，大夫从里头出来。他们仨全上前，大夫开口讲话很利索。
“送来的及时，抢救过来了。目前没醒，还得观察。”
哦，救过来就好啊!
李霞两口子留下照看病人，秦沐返回家中做饭。她走了没几分钟，李霞一回头她又回来了。
“你咋又回来了？”
“有人找、”
她身后跟着的是老爷子的助理。男人急匆匆的进来了，看到老爷子的情况满眼懊悔。
“唉，早知道不给他打电话。可是……出事了我得跟老板说啊。”
“出什么事儿了？”李霞两口子异口同声。
“老板在米国账户的钱被沈耀宗骗走了。”第一句先简单扼要阐明事实，下来才是解释。
“老板跟西西电子合作，买他们退下来的旧生产线，第一年五万台黑白电视机的大部分零件，我们回来后再采购一些不重要的小配件然后组装。这笔钱分三批支付，头款早已打过去，结果数目最大的中期款压根没进对方账户。而是被沈耀宗给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男人简单明了将事情说清楚，李霞两口子听完都不知该说什么。沈耀宗卷了自己老爹的钱跑路了，这是早有预谋啊。难怪老爷子被气的心脏病发了，任谁听到这情况能不急。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报警了吗？”李霞问。
“报了，可是……他人不在米国，钱也不在米国。”
沈海阳在检察院工作，对这种事儿很了解。“沈耀宗早有准备，这钱说不准已经转移到了哪儿。包括他自己此时也不知道在哪儿，世界这么大，上哪儿逮他去？”
“那、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俩男人都不说话，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世界这么大，一天天的无头公案多了去。经济案件，跨国作案，你得逮到他，还得他的钱没被败光，否则就是光抓住人也白瞎，他坐牢你还是没钱，根本不解决问题。
“现在怎么办？工程款在我手里，盖厂房没问题。可是设备和元件才是大头，他这么一弄，光盖个空厂房顶什么用？合作方只支付了头期款，尾款不给人家，人家也不会交付这些东西啊。”
“先别急，等老爷子醒了再说。”
“好吧。”
男人走了，李霞两口子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这叫什么事儿，亲生儿子背后捅刀，搁谁谁也受不住。而眼下的难题是钱，这么大的资金空缺该怎么堵？等老爷子醒来吧，看看他手里还有多少，算一下再想办法。
这厂子要是开不起来的话，那厂房地皮什么的都还值钱。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弃？
“太可惜了。这十几年是黑白电视机销售的黄金期啊，这沈耀宗脑子里装的是屎吗？等厂子运转几年，几年后这些钱得翻多少倍。”
李霞摇着脑袋，对沈耀宗又气又恨。这完蛋玩意，你就不能等挣了钱……挣了钱你也不能暗中冲你爹下黑手啊。就因为他跟你意见不合，你屡劝他回米国无果所以就下这样的黑手？
“别想那些了，眼下先好好照顾父亲。万事等他醒来再做打算。”
“好吧。”
眼下也只能是如此，不然就李霞这点儿钱，对于如今的普通人来说是绝对的大户。可对于这些投资的企业家来说，那还是不够看。
晚上秦沐来给送饭，李霞让沈海阳开车回家休息。“别跟我争，我身体比你好。”
男人接过车钥匙：“我没跟你争。”
他也有心脏病，不能熬夜不能劳累，万一发病还得她照顾，那不是给她添麻烦嘛。眼下先这样，看父亲的具体情况变化再看要不要雇人照顾。
他开车先将秦沐送回她家，然后才会自己家。三小只乖乖的已经洗漱干净，作业也写完了，他到家的时候孩子们听到动静从后院跑出来。
“爸爸、爷爷怎么样了？”
“还没醒、”停车熄火，下来冲孩子们笑笑。“去看电视吧，这些事儿都有爸爸妈妈呢。”
“哦，妈妈晚上在医院陪爷爷吗？”画画问，两兄弟也用目光在询问。
“对。”
“爸爸你去休息吧，我们看完自己去睡觉。”
“好。”
街门关上，沈海阳去睡觉。前头包子铺里看电视的有员工管，晚上看完她们会收拾干净锁好门。
翌日早起他先打电话到单位请假，如今他在后勤，假很好请。跟领导说完挂上电话，刚准备去医院送饭，家里来了客人。
“二哥、你们怎么……快进屋，进屋坐。”
老二两口子，提着大包站在院里。工地还未开工，李霞没往家里写信让来，这怎么忽然就来了，而且来的是他们两口子？
“哎呀，这不是过完年了嘛，我们两口子来投奔你们。让霞给我们找个活儿干。”说着她指指自己丈夫：“他那腿都好了，工地的活儿都能干。我能给做饭，或者让霞安排我去商场，我给她看柜台。”
沈海阳给他们倒了水，老二对着妹夫十分抱歉。“你别听她胡说，她小学没毕业账都算不明白看什么柜台，就让她给大家做个饭就挺好。主要是到现在了没接到霞的信，我来看看工地今年是个啥情况？”
“你才算不明白呢……”
“行了闭嘴，忘了我们之前说的了？”
老二严厉开口，女人终于不再说什么去商场看柜台的事儿。秦沐给他们送来了早饭，老二看沈海阳提着饭盒，赶快问这是给谁送饭。
“我爸住院了。”
“哦，难怪没看到霞。那你快去上班吧，我去给送饭。”
老二说着就要去拿他手里的饭盒，被沈海阳躲了开。“我请假了，我去送。你们快吃，工作的事儿等之后咱们再说。”
沈海阳走了，老二狠狠瞪了一眼媳妇。“赶快吃饭，吃完了看帮着霞干点儿什么。要是霞这里工地不干了，咱们过几天回家。”
“哎、李老二，你这人真是……要是工地不干了，那咱不是白花路费了吗？”
“活该，你自己乐意的，我拦还拦不住呢。”
“那你、我还不是为了想多挣几个。”
“行了，别废话。赶快吃了饭干活去，我去收拾收拾院子。”
正常这个时间工地应该开工了，可李霞这里没动静。家里爷几个商量说来看看，写信慢也说不清。正好她非要来，就跟她来了。果然妹子这里公公病了，可公公病了也不妨碍工地的活儿啊，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儿？等妹子回来再问吧。
沈海阳到医院后告诉李霞她二哥二嫂来了，李霞点点头在想怎么安排。二哥从小对她好，二嫂那人老想占便宜，她也不乐意长久跟她相处。家里人惦记她让二哥来看情况，等事情有结果了再给家里写信。
“先安顿住下、”
若是老爷子这工厂继续建，那这两口子好安排。可若是钱追不回来，工厂没法继续……那就投资再开一家早点铺。
早点铺投资小回报快，她这里做多少年了，能掌握好味道。只要两口子勤快，日子不愁过不起来。
她娘家的事儿是小事儿，这个时代想进城的话她能帮着落脚，不用麻烦旁人帮忙。眼下最愁人的是老爷子的工厂，如果钱追不回来，难道真的放弃这么好的商机？
医院里她们两口子照顾老人，家里有秦沐还有老二两口子。这俩来了闲的没事，老二媳妇开始给孩子们织毛衣，老二主动接过送饭跑腿的活儿，让沈海阳去上班。
“这也不知道啥时候醒，总不好一直请假。”
是这么个理儿，沈海阳两天后销假上班。他家出这么大事儿，眼看天气暖和可以动工了、他们家工地上却冷冷清清没丝毫动静。
慕容丹玲到李霞所在的商场买东西，听到这个消息后忍不住的笑，嘴巴都快咧到耳后跟。
“等着吧，老头子先死，沈海阳再一死，李霞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方中诚拉着她往旁边走，提醒她小点儿声。“这话是大庭广众能说的吗？你疯了是不是，一提到他们就发神经。”
“哼、难道你不盼着他们倒霉？”
“我、”
再盼着也不能明说啊。方中诚不吭声，对她这种做法非常不赞同。抬头瞅瞅李霞的商铺，他的算计都藏在深处。
李霞那边，医院里老爷子昏迷三天后醒了过来。对于沈耀宗的所作所为长叹一声，闭上眼睛好久都不说话。
“爸、您千万宽心。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如今留的这些您这辈子也花不完，千万别为了它伤了自己身体。”
她知道他不光是为钱，更多的是因为儿子的背叛。沈耀宗一直不看好大陆投资，如此作为说不准背后还想着是为老爷子好。怕他赔个底掉，提前给转移走资金，保留实力。
这无耻的想法是她瞎猜的。开口用钱不带来不带去的安慰老爷子。病了一场，他精神更看着不好，可不能再刺激。
老爷子慢悠悠的喝牛奶，缓缓的深呼吸在调整心态。没关系，只当他提前拿走了自己准备给他的那份儿。既然他如此不看好大陆，那走了也好。只是以后别后悔，后悔也没办法。金山银山也跟他再没关系。
老爷子很快从打击中调整过来，喝完牛奶冲李霞开口：“儿媳，你有兴趣投资电子厂吗？”
“我、”
李霞在飞速的思考。挣钱的营生就没她不感兴趣的，可她得有那个实力。或许、将自己所有压上，然后再找一部分投资。将这个已经进行一大半的厂子开起来？
原本以她的实力，这时期想做这个完全不可能。可沈耀宗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了机会。哪怕占股不是太多，那个利润也比她卖服装大。
她去年将自己挣的和之前给老爷子弄房剩余的全倒腾了货，手里的资金翻了好几倍。若是之前老爷子这么说她只会摇头，他不缺钱，她的钱放电子厂不值一提。不能去占这个便宜。
可如今不一样，老爷子面临资金缺口，还需要个靠得住的人来帮忙做事。找投资，她也入股，这时机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