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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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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梦光……”看了一眼, 他有些头疼地将她抱起来,“你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我?”妻子懵懂地任他把自己举起来,怔愣地被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的时候有着迟钝的天然呆, “我……?”

“欸?怎么、我没有…”

她一瞬间露出脆弱的、委屈的神情,崩溃一样地舒展长眉, 捂着自己的脸,又开始哭泣, “怎么这么说我?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的, 为什么杰要指责我?只是因为我拒绝了跟菅田小姐出去玩?为什么…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杰?你变了吗?不再爱我了吗…?”爱妻贴上来,受伤地质问。

“不是啊……”微叹地举起手, 按着柔软的脸颊擦去眼角的泪珠。

夏油杰开始奇怪她的泪水为什么可以这样自然地就溢出眼眶的,这种不稳定的情绪对身体的影响不用言语也是负面的, 怎么现在变得说两句话就要哭了呢?

明明在身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离开的三小时时间她到底是想了多少忧愁怀疑的东西?

他低着声音,俊美的容颜就连哀愁叹息的时候都是好看的, 狭长的眼无奈地微眯,他摸了摸爱妻的头。

“我的意思是你也想太多啦, 不去就不去吧?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哭呀, 你想要什么呢, 梦光, 只要是你需要的话我会尽量满足你的,你掉眼泪的时候我心都在痛呢, 怎么的说不爱你呢?”

听到这里,爱妻的关注点却在偏执的地方,她执拗地打开丈夫示好的手, 露出缀着泪珠的任性神情。

“你…什么叫‘没有必要’, 好傲慢的话, 杰的口中我是这样的任性,明明…我只想要杰而已,为什么你不可以多陪陪我?还——这样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默了几秒,“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这样!”妻子带着哭腔尖锐地出声,抵着他的胸膛,“自从…自从我们结婚开始!你总是用各种借口忽略我!杰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有各种人环绕在身边,大家都喜欢你,你对他们都那么好——为什么呢?”

“梦光……你对他们也很好呀。你不是说也很喜欢他们吗?”

妻子微微偏头,捂着胸口,露出朦胧又歇斯底里的泪眼。

“那完全不一样,杰总是这样,莫名地、莫名地交这个朋友,又带那个人回来,说是要安排盘星教的神职人员的工作,最后的关系根本就跟同事不沾边,跟结婚的时候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插手我们的婚姻生活?我除了对他们好又能够做什么?他们又没有犯错,是杰一定要对他们好的,不是吗?为什么不可以冷淡一点、无情一点……”

“别说了,梦光。”

打断她的话丈夫的声音平稳,言语听起来甚至有些脆弱,“那些只是为了更崇高的幸福必要的准备和践行而已……请不要用这样的词来伤害它,我们是家人。”

“欸,家人……?”

她伤心地掉着眼泪,又自顾自地抬起手指擦去,眼睛都被揉红,低着头,紧紧攥着放在胸前的手,眼神有点茫然,显然不是很理解。

“明明…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

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杰…杰,跟那些东西相比,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吧?只看着我一个人不好吗?只注视我一个人、只关心我一个人不好吗?其它的人稍微地应付一下就好了的……”

居然、坦然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啊。

想说的话停止在舌尖,半秒后就放弃吐出,他看了一会儿,叹息地擦了擦她的眼泪。

……世界上果然没有完美的奇迹。

变成这样的妻子、除了爱没有其它的想法,任性地要求他人的爱妻。从黄泉归来后因为被爱诅咒、变得越来越偏执的感知在现在来到了顶峰。

一次次的争吵,带来的是能够让人窒息的、紧紧纠缠、甚至容不下任何杂志的纯粹的爱。

完全坏掉了吧。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有勇气接受这样会让自我完全丧失掉的爱呢?

是报应吗?

如果选择了就好好地接受什么的。

是啊,为什么她不可以这样想呢。

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不、哪怕是五年前呢,听到自己将来会选择和的对象结婚,一定会骂自己神经病或者说出“别开玩笑了、这样和诅咒结婚有什么区别”之类的刻薄话。

但现在,他甚至找不出什么苍白的反驳的话,只能够抿着唇,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居然还在不合时宜地在思考“啊、这样哭一会儿不会啜泣得呼吸不上来吗”之类的想法。

在这样的场合里,他甚至觉得这个对话有点荒诞。

他温声回答道:

“我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生活,梦光。

我们需要新世界的同伴,新世界的基石,浅薄的血缘是非必要的,我们可以创造更加优秀的筛选系统,只要我们互相理解的话——”

“同伴……?”她喃喃地重复。

想要开口时,竟然觉得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甚至辞句滚过唇面时,都让人觉得疲倦。

眼前忽地闪烁过纯银的发与碧蓝的眸。

好耀眼……像蓝色闪蝶的翅膀。

绮丽的、绚烂的、令人安心的颜色……

几近呓语地,她开口,“别…别说这种理想主义的话了,那种东西,只是杰的一厢情愿吧?”

妻子站起来,露出迷茫的表情,“如果硬要说同伴的话,悟君的话才更合适吧?啊,这个名字,我好像…想起来了,好像是很重要的人。

对我很体贴,幽默风趣、也很尊重我……这样为我考虑的,和杰也很合得来的人,才是同伴吧?

欸?为什么不联系了?要来这里做这份陌生的工作……”

疑惑地低下头,脑海闪烁过破碎的画面。

“如果是他的话——”

记忆的残片恍若万花筒里复杂的纯净光辉。

旋转,破碎,重组。

“不,”忍受不住这种高频的闪烁,她痛苦地捂住脑袋,低低沉吟,“好痛…好痛,想不起来,为、为什么?”

“梦光,”看到妻子的状态,丈夫蹙眉,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你哪里痛……?头?心脏?”

“就算、就算我们之间要加入别人,也至少是悟君吧?硝子…还有硝子,”

没有回答,她恍惚地眨眼,咬住嘴唇,露出出神的表情,“啊、那好像是一段美好的日子,不像现在,感觉哪里都不对劲,为什么?”

“……”

夏油杰扶住她缓缓蹲下的身子,坚实的臂膀撑住妻子孱弱的身体,低垂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他耐心地,像在坚定妻子的某种迟疑的困惑,又像用言语的锤子敲掉那些斑驳的、随时会倒塌的部分,“不要再想了。”

丈夫温声劝解、说话的音调类似引诱:“这样,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梦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很痛苦吗?不要再想了…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痛苦了。”

是…这样吗?

“不,不要。”

妻子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般,忽地睁开眼睛,甩开他的手,“我不要你——”

“……”

被挥开的手僵硬在半空。

少许的沉默后,丈夫开口:“那你要我怎么做呢,梦光。”

听到这句话,宫野尾梦光的泪珠在眼眶里停滞,按下了暂停键般,才从呓语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缓慢地抬起头来。

像触发了关键词,终于得到了家长关于礼物询问的孩子一般缓慢抬头,她试探性地反复思考丈夫的话,又不太确定地起身。

小心翼翼地凑近。

“我,我说的话,杰都会听,都会答应我吗……?”她显露出一种淳真的表情。

“如果我做得到,我会满足你的。”喉结微滚,丈夫沉默地颔首。

爱妻很小心地继续问,怕惊扰了什么,身影摇晃地掂起脚尖,主动附上来时,漂亮清丽的脸随着抬起露出期冀的神情来。

“太好了,杰,我们…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一切都会好的。

我是这么想的,教里的事…就抛在一边吧?

我们不是有很多钱吗?我有好好地看账本,把那些钱分给他们,我们留一部分、不、一点都不留也可以的,我们从头再开始吧?这样的生活我根本就不喜欢,我们……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我想……京都就不错,我也一直想去北海道定居,都可以的呀,我们去旅游吧?”

“可以啊。”丈夫轻巧地答应了。

“在那之前,我们先把这个教转给别人吧?杰就不要再当教主代理人了吧?大家都很优秀呀,这样持续下去一起经营的话也不错吧?”

她终于缓慢欣喜地露出笑容,双手合十。

“这个不行。”看着她的笑,丈夫的心情也不自觉地好了很多,微微笑着摇头。

“欸、为什么?”

丈夫:“没有我的话,它是维系不下去的,很快就会分崩离析吧。”

梦光呆呆地思考片刻,露出半妥协半讨好的、期盼的目光:“那、那就解散吧?愉快地、找个好日子解散掉吧?”

“唯独这个是不可以的。”夏油杰道。

“……欸?为什么、又,”她的表情一瞬间僵硬。

他平淡地回答:“盘星教是我实现理想的基石,是我的心血。就算不借用它,也会用别的组织吧,从头再来,那样不会很麻烦吗?”

“欸?借用…那不就是……完全一样了吗?杰、杰在骗我?”

妻子的神情空白一瞬,委屈的表情闪烁,变得非常愤怒偏执,“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我放弃!?”

他俯下身来,耐心地:“我没有骗你,梦光,我答应了会和你永远在一起,这不是谎言,但为什么梦光……为什么你不可以接受我的工作?”

“什么工作?”她看着他的眼眸,疑惑又委屈,不解地问道:“研究怎么把看不见妖怪的人都杀掉这样的工作?”

夏油杰眼神微暗,微微压唇。

梦光伤心地低头,“每场会我都有参加,我也不是傻瓜,虽然没有真的决定这样做,可是一旦实现了的话,大家都会死掉吧?就连我也是?”

“你是不一样的。”

丈夫道:“梦光你看得到不是吗……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你本身就是诅咒的奇迹,梦光,你怎么能把自己和他们、跟那群恶劣的猴子一起相提并论呢?”

“这只是杰你自己催眠自己接受我的措辞而已——!我和普通人哪里不一样?那些东西……我看到了也没有办法理解,就是因为它们,我的脑子才一直有人在说话,我才记不起以前的东西。”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

“把人都杀掉什么的,这种事情……也能够算理想吗?整天尽为了这种意义不明的事情忽略我……”

丈夫耐心地阐述,“意义不明?这个错误的世界里,一部分人的幸福是需要另一部分人的牺牲来构造的,它和你并不是对立着的,只要它实现了的话,未来我、梦光、大家……都会变得更加的幸福的。”

“够了。”

不要再对我说教了。

已经彻底听够了——

“梦光……”

“我说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大家、大家、大家——!”

妻子崩溃地捂着脑袋,“根本就不公平!根本就不正确!又是这个理想,根本……根本就是因为有了这些,我才不幸福的!”

“梦光……”丈夫缓缓蹙眉。

“明明我都做出了许诺的……”

单手抵着脑袋,挥开丈夫递来的手。

美丽的妻子声音悲伤,赤/裸的足在冰冷的榻上巡回,羽织落下布帛摩挲的声音。

“你、你这么做的话——”

缓慢地捂上自己的脸,她的声音渐渐尖锐,“我活到现在又有什么意义?这样下去——我会变成杀人犯的!”

“如果、如果你没有这样为我放弃的觉悟!当初就不要跟我约定、根本不要跟我结婚!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就不要觉得我任性!!你的承诺,根本就像薄纸一样!

颓然地偏头,发丝从鬓角垂落,搭在颈侧,妻子凄楚地落下眼泪。

“究竟还要…让我承担多少的罪恶才够?早知道的话、早知道的话,就在那天答应那个人的请求、跟着他——”

后悔的情绪。

破碎的泪珠充盈视线。

朦胧地,视线闪烁过友人在夜晚倚着巷道的霓虹,伸过来的修长白皙的手——

形状优美的薄唇微动,在说什么?好像是…「跟我走的话」

“梦光……”

兀地回神,她后悔又后怕地哭泣,“果然那样比较好……我不要你了!你跟以前完全都不一样!”

她捂着胸口、弯腰着的哭泣的几近哀求,朝着门的方向走去,“杰,杰……你在哪里,我好痛苦!我的胸口好痛啊……救救我、杰…还是你比较好…”

“梦光……”

“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先冷静一点。”

“我不想听,不要用这幅样子和我说话,我不要和这样的杰说话!”

年轻的教主压下心下隐秘的阴鸷与不满,皱眉,上前两步,握住妻子纤细的手腕,“你听我说!”

看着她苍白的脸,本来想说出些呵斥的话语。

心下一阵沉郁,最终,夏油杰吐出口的却是妥协般的话语:“好吧。”

没有办法,

……

仅仅是看到就觉得心软的她……

他忍不住地启唇,低着声音,弯下身来,委婉轻柔地:

“好吧、好吧,好吧……我们去旅游吧?教里的事先放在一边,行吗?就我们两个人,我…我们先去旅行吧?北海道?京都?哪里都好,你别哭了。”

他迁就地道,头疼得不行,“我把将来两个月的事都推了,行吗?”

妻子看了他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就在他想要出声打破这个寂静的时候,她转身张开双臂,拥抱上来,神色不明,“是这样吗……还是这样吗?”

“嗯,真的,”心下也舒缓了些许,丈夫松懈地微叹,“回来再说吧,筹备百鬼夜行的事宜…已经想一年了、也改迎来转机了…”

“……”

百鬼夜行——

又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还要这样说。

哪怕是欺骗我的话也不愿意说吗?

明明、

明明都给过你好多次机会的!!

“最后…果然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呢,”妻子呢喃,像要确定什么般,“不改了吗?杰,不再想想了吗?真的是这样了吗?”

“嗯,不改了,马上就这样做,梦光你只是太寂寞了,我多陪陪你就好了,”

他叹息,低头感受着她柔软又潮湿的拥抱,淡淡的橘子香味仿佛最美好的镇定剂。

“很快了……我找到了实现大道需要的东西,很快…那样完美的、充满希望的世界就会出现了,只需要夺过来,那样的话——”

“果然,最后还是这样……”

妻子茫然地看着背景的屏风,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又慢慢低着头,看着脚尖。

“嗯?”

停下要说的话,他耐心地俯下身去,倾听模糊的话语。

宫野尾梦光顺着他的目光抬起脸,眼神失望而悲伤,空洞得如同没有月亮的夜晚,“最后的最后,杰还是说着这样的傻话……”

「为什么?

想要碾碎、想要破坏掉、想要深深地咬进血肉里撕碎……就这样吞噬掉这份悲伤的恨意,连同无法实现的未来一起捣碎在池子里,用嚼碎的力度!最后全部都破坏掉……!

好恨你!

好恨你——!

……

算了

……果然,

还是不要了吧」

——无法控制地,妻子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五】

……

这是个寂冷的秋天。

谁看到这样连日的阴雨,濡湿的竹叶都会吐出这样悲凉的话来吧。

长廊的竹子长得非常得漂亮,修长玉立,美观得风过一阵,就像一道优雅的风景。

尽头的阁室内。

“杰,这样说的话……我不就连原谅这样的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吗?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地尝试了。”

妻子慢慢地道,喃喃的语气像在下审判书。

两个人的影子被云雾散却后露出的月光拉得很长很长,像狰狞的剪刀,又恍若交缠的梅枝。

……

“……欸?”

手指慢慢地抚上妻子的脸庞的一瞬。

好痛。

……

为什么会痛呢?

想着,教主迷茫地低下头。

不只是心里的疲倦。

还有……

夏油杰愣怔地顺着腹部传来的剧痛僵硬地看去。

视线里的,除了慢慢离开的和妻子拥抱的距离。

还有那把深深插入腹中的尖锐小刀。

“梦…光……”

他艰难地吐出余字。

妻子失望又悲伤地松开手,难过地哭泣,“我不是故意的,杰,因为……是他教我的…说如果我想念他的话就这样做…”

居然——说…不是故意的?

瞳孔逐渐放大。

真是、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确实发生了什么的。

怎么……可能?

还有……这把刀。

快得令人不可置信的麻痹感,就像在汲取血液一样,插/得太深了,以至于甚至来不及取出,就顺着上头的诅咒产生了眼前泛黑的眩晕……甚至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了,明明还没有眨几次眼的。是什么咒具吗?她从哪里得到的?这样的力度,究竟是多大的决心才能这样不犹豫地捅过来?

梦光——

“梦光!!”

鲜血迅速地从身体里被拖拽出来,比起距离死亡的绝望渐渐蔓延,更加令人恐惧是即将失去什么的流逝感,随着鲜血的流失,一同涌上心头。

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倒不如说绝对会死。诅咒在反噬,就这样死了的话……

……会失去她的。

艰难地、用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她的手。

“为、你为什么?”

咬着牙,他的脸色苍白,眼角殷红,按住她的肩膀。

两人一起倒在铺了柔软地毯的地板上,墨发如山水画般交织。

他修长的手因为忍耐而青筋暴起,移到她的脖颈上时,唇间溢出破碎的话语,“我……”

妻子小声地哭泣,没有挣脱他用尽力气攥紧的手,似乎做好了被他杀掉的准备。

看着胆小的妻子,他兀地,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好笑,又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

腹部的疼痛让他额头溢出冷汗,显得这声笑格外诡谲。

诅咒逐渐蔓延到了整间屋子。

在术师的眼里,这里就像修罗地狱一般,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扭曲画面。

这其中最显眼的、最干净的。

是……我的梦光……

为什么在这样拥挤的、被黑暗布满的画面里,她还是这样的美丽呢?

梦光……

要掐下去吗?

罕见地迷茫、出神地望着她鸦青色铺散在地板上的墨发。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般,“啊,这样下去的话,不需要我动手,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被诅咒勾连的两个人。

作为被爱诅咒才能够活下来的她,如果没有主体可以爱的话……

“你恨我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样胆小的妻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觉悟?

想到这一点,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的眼睛,艰难地支起上身,想说出什么诅咒的话来,“你…”

最后咬牙脱出口的,却是令人感慨的脆弱话语,“不行啊,梦光,不可以杀掉我啊,这样下去你死掉了怎么办呢?”

松开一只手,抵在她的指间,他费力地摸上她纤细的手指,“把、把戒指取下来,用这把刀切断尾指的话……还来得及。”

梦光,梦光。

如果她死掉了的话。

心脏处传来快要让大脑都宕机的疼痛与酸痛感。

连呼吸都裹挟着无法思考的痛苦。

……

取不下来?

为什么?

“杰,杰……”宫野尾梦光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庞,“说话啊,你不说话的话,我好害怕、”

因为感觉要死掉的关系吗?

总觉得,

好想恨她……但是。

比起她的死亡。

「如果她能够幸福……

我会先掉眼泪吧。」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酸涩的感觉重新填满心头。

“我在这里。梦光…别哭了。”他沙哑地开口,“天,你真的是……你恨我吗?”

她摇摇头,依旧呼唤道:“杰…杰?”

“我在、别喊了,头痛死了。”看着她摇头的动作,他内心竟然涌出一份扭曲的欣慰与愉快。

如释重负般,他颓然地松开钳制住她脖颈的手,翻到电视柜的一侧,“我要死了吗?在这个时候?天……”

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杰?”

喊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拿起刀来再捅我两下吧。

虽然……还有机会。

咒力还能够支撑忍耐一定的时间,如果从这里能够勉强地走到长廊那边的话…或许——

太惊讶了,所以没有冷静下来。现在仔细想想的话,也只是那种濒死感淹没了理智而已。

这样的伤…

“杰……?”

犹豫的语调,妻子缓慢地抚上自己的脸庞。

这个眼神——

不是看我的。

更像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欸?

无法思考。

这种感觉……不是死亡。

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从刚刚开始,呼唤的对象……就不是我。

【啊。

是这样吗。

匕首根本就没有致命的效用,只是某种用血打开通道的工具而已。

从哪里得来的呢?

隐藏得这样好,或许是因为我根本没设防的缘故吧。

因为诅咒而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梦光,如果不爱着“我”的话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一开始就是凭借着“梦光要爱我”的诅咒连结在这个世界的,在签下契约后,就算坦然地承认爱也可以留在这里。

但如果……一旦产生了

“如果能够让她活下去、不爱我也没关系的”

的想法的话——

不就算是自我放弃了吗?】

呼吸缓慢地悄然停滞。

紫色的瞳孔在彻底换散前一瞬紧缩。

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想法,荒诞可笑地像点燃的线香被火点吞噬

——为什么、我不能够让她获得幸福的话,又为什么让我遇到她呢?

那样令人嫉妒的……咫尺可得的人生。

我……没有好好地握住吗?

「明明我那么想让她幸福的。」

我们的婚姻,我们的爱情……我们的

……

戛然而止了。

【六】

……

寂静的暗室。

长廊外响起簌簌的竹声。

风的声音寂冷。

“啊,终于回来了啊。”

暗室的正中央,已经失去呼吸的年轻的教主缓慢地重新抬起头来。

他微微眯眼,抬起指腹,慢慢抹去脸颊旁的血迹,“什么你们的,这样自大的话也能够说出口,恶心死了。”

虚化的视线重新凝聚,打量着狼狈的房间,他不赞成地哀叹,“天,搞得乱七八糟,这个神经病。”

稍微地坐起身一点,俊美的男人修指点了点额角,“虽然我也会痛,但是……抢占别人爱妻的人就是捅捅才长记性吧。”

嗯。

回来了啊……

说话间,难以抑制低沉的喘息中,他感到一种逐渐被满足溢满、现实存在的扭曲快感,隐秘地随着伤口的痛苦而蔓延。

「被选择的感觉果然很好」

狭长深邃的长眸舒缓地合上,慢慢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他若有所思地,利落地拔出腹部的匕首。

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匕首从苍白的、关节泛白的修指滑落,落在厚重温暖的地毯上,几乎无声。

只有血迹狰狞地展现出他轻描淡写的痛苦。

深深而缓慢地呼吸,他缓缓睁眼,朝着茫然低头、看着手上血迹的妻子露出一个温和的、有些着迷而出神的笑。

“有好好地按照我说的去做呢,梦光。我真的——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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