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玄幻魔法 >面具型人格·探案 >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雅深市市局刑侦支队审讯室内, 不算大的房间,此时此刻被五个人近乎填满——

审讯桌一侧,是面色灰败的韩安和状若癫狂的韩扬, 至于另一侧, 另一侧唐初和季凛与韩安韩扬相对而坐, 而在角落中, 还额外加了一把舒适软椅, 是给闻冬的。

闻冬在沈溪一案中参与度奇高, 从最初的受害者亲友, 变成与警方合作的“卧底”, 现在竟又成了“险些遇害”的新受害者本者, 因此合情合理的,唐初破例请他一同旁听韩扬和韩安的最终招供, 阮甜还特意贡献出了自己的软椅——号称全市局最舒适的一把, 能和沙发相媲美。

闻冬身体与精神状态确实都不济,因此他没有拒绝,只是温声道了谢。

不过虽说如此, 他此时从表面上看去, 也看不出与寻常有太多不同——

凌乱头发被重新打理过了, 额前脸侧略微偏长的闷青色发丝重归乖顺, 喝了一大杯热水之后, 脸颊与嘴唇也都慢慢有了血色,被雨淋湿的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留里面一件淡蓝色衬衣,衣扣照例开两颗, 精致锁骨若隐若现, 浑然天成的冷然性-感。

除了——

除了喉结上的血色齿痕依然清晰可辨, 宛若昭示。

其实闻冬到市局之后是准备把它擦掉的,他还特意开口问季凛要湿巾,可季凛垂眸看他,准确来说,是垂眸看他喉结上自己留下的完美杰作,眼底划过一瞬难以遮掩的惋惜神色,被闻冬敏锐捕捉到了。

闻冬瞬间了然,犹豫一瞬,最终他还是没有擦掉,决定满足一下某人野兽宣示主权般恶劣的圈地行径。

自从闻冬进入审讯室坐下之后,韩扬的视线就在闻冬喉结处徘徊了不下十次,眼神十足怪异,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愤怒,亦或二者兼有。

不过闻冬浑不在意就是了。

至于季凛…

季凛唇角一直是微微上扬的,那笑容与平日的温和礼貌相比,好似多了两分莫名愉悦。

总之,审讯室内整体气氛很是古怪。

唐初握拳抵唇刻意咳嗽两声,用力清了清嗓子,之后他看向韩扬,冷声起了个头:“那就从作案动机开始交代,韩扬,不要再编什么不能接受同性-恋这种借口来糊弄人了!毕竟你自己就是,所以想好了再开口!”

韩扬的视线终于舍得从闻冬喉结上收回来了,不知唐初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笑点,韩扬就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不过笑声悲凉至极,比哭还难听。

一旁韩安低垂下头,她嘴唇抿得很紧,却还是没有控制住从唇缝间溢出两声呜咽。

“警官,”半晌,韩扬就这样哀声笑着开了口,“有句话你说错了,不能接受同性-恋,这真的不是借口。”

唐初眉头瞬间拧了起来,他嘴唇动了动,正要张口呵斥,季凛就先他一步开了口,淡声道:“那么不如先聊一聊,韩扬,韩安,你们姐弟二人真正想要惩戒的人,究竟是谁?”

韩扬现在对季凛敌意很大,大概是觉得同为变态,为什么他与季凛的境遇差距如此之大,季凛能是高高在上的警队顾问,而他却是个即将坐牢的杀人犯。

这种近乎云泥之别的差异让韩扬难以接受,因此他极不配合,大笑着挑衅道:“哈哈哈哈这位警官,你先前既然都已经承认了与我是同类,那么同类之间,你应该很能理解我的才对,难道你猜不到我真正想惩戒的人是谁吗?又或许你其实和我一样,都是闻老师口中的废物?”

说到“闻老师”三个字的时候,韩扬又忍不住看向了闻冬,可闻冬却只是微抬下巴轻飘飘睨了他一眼,那眼神甚至不像在看一个普通人,更像是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早在韩扬刚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唐初就张口想要喝止他了,但季凛签字笔轻轻碰了碰唐初的胳膊肘,示意他暂时不要开口,唐初这才生生忍住,让韩扬把话说完。

可谁知韩扬越说越离谱!

单侧玻璃外此时聚满了警察,都是支队内部来旁听最终招供的,唐初现在看不到他们,却已经能想象到听见韩扬的话,外面会是怎样一番骚动,顿时就怒道:“韩扬,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攀扯警察,是真的不怕给自己加重量刑吗?!”

韩扬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耸肩道:“轻重又能怎么样?警官,我的人生早就毁了,我巴不得你现在立刻枪毙我。”

可话题中心人物季凛却依然淡定如常,甚至他唇角的温和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像被韩扬明刺暗讽的人不是他一样。

“既然你们姐弟二人都不愿主动讲述,”季凛温声开了口,他嗓音温沉依旧,语气竟还仿佛含着淡淡的怜悯,“那就只好由我来将这最不堪的谜底揭开了,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韩扬,你有个有智商缺陷的双胞胎兄弟对吗?但我猜想他并不是先天如此,而是后天因为遭受了某种巨大刺激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你们真正想要惩戒的,正是这个让他变成这样的罪人。”

略一停顿,季凛手中签字笔转了一圈,他抬眸看向韩扬,眉梢微挑,慢条斯理道:“我相信你刚刚说的,不能接受同性-恋确实不是借口,因为你的双胞胎兄弟应该正是遭遇了同性强-奸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但在强-奸罪上,其实男性受害者要比女性少非常多,这不止是因为所谓的性向小众,同样因为一般而言男性自身更具备反抗的能力,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如果受害者在受到侵犯的时候还只是个儿童,那么无论男女,作为儿童确实都极难反抗一个成年人。”

韩安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韩扬的脸色也早就变了,他不再癫狂般大笑,也没了先前的挑衅底气,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满是无法遮掩的愤恨与悲凉。

可季凛只是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语气如常继续道:“儿童强-奸案中一般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与绑架拐卖并存,另一种则是被自己所熟悉的成年男性侵犯,显然,韩扬,你的双胞胎兄弟并不属于前者,而至于后者…后者,我私以为这个成年男性不止是你的双胞胎兄弟熟悉,他对于你们姐弟二人而言同样非常熟悉,不然,你们的仇恨是难以为继这样多年的…”

步步深入讲到这里,季凛却突然顿了一顿,他双臂撑在审讯桌上,身体略微前倾,直直看进韩扬的眼睛,季凛好似前言不搭后语般突兀道:“我在音乐方面着实不才,听说你们姐弟二人在钢琴方面天赋极高,在我看来这应当是有一定遗传基因在的,或许你们的父亲,曾经是位钢琴老师?”

电光火石间,季凛的话就宛若一道惊雷,击中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切难解的谜团在这一刹那豁然开朗,为什么无辜的沈溪会惨遭杀害,为什么闻冬表面上接替了沈溪的工作变成一位钢琴老师,就成了韩扬的新目标…

因为他们真正想要惩戒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取向为男的钢琴老师!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扬和韩安的亲生父亲!

最后一层不堪至极的谜底终于揭露,韩安的啜泣成了放声哀嚎,韩扬再也压抑不住,从唇齿间溢出一声低吼。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倒流,转瞬间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夏末——

在那之前,韩扬曾经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小孩,他有一位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在小学当钢琴老师的父亲,虽然韩扬总觉得爸爸的钢琴弹得非常好,去教大哥哥大姐姐们都绰绰有余,可爸爸却说,他喜欢同小孩子们待在一起,尤其是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们,爸爸常说他们是他的缪斯,总能为他提供无尽灵感,儿时的韩扬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缪斯,更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每次这样说的时候,都会将他抱起来亲吻他的脸颊与嘴唇。

他还有一位面容娇美温柔贤惠,做全职太太的母亲,虽然韩扬发现妈妈其实很会画画,完全也可以去当美术老师,可妈妈却说,她更想要待在家里好好陪伴他们成长,儿时的韩扬看不懂妈妈每次这样说的时候,眼底都会流露出悲伤。

他有一个比他大一岁半的姐姐,还有一个比他小五分钟的弟弟,其实一般来说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应该同弟弟更容易发生争吵甚至打架,因为他们同龄同性,可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差异太大了,弟弟太过乖巧安静,根本不给韩扬和他吵架打架的机会,反倒是总和大了一岁半的姐姐打架,不过打完就又和好,谁也没有真的生气。

韩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快乐下去,直至那个夏末。

那是他五年级暑假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要报道了,妈妈难得出门去给他们买新学期要用的文具,他和姐姐抓住假期的尾巴下楼疯玩,他们安静的弟弟不愿参与他们“野蛮”的活动,说要在家看书,因此和爸爸两个人在家。

可当韩扬和姐姐韩安玩累了,用零花钱买了一大袋零食冷饮回到家中,准备与弟弟一同分享的时候,却在爸爸妈妈的大卧室里,看到了此生再也不会忘记的一幕——

他们永远温文尔雅的父亲赤身裸-体,像可怖的野兽般伏在如绵羊一样安静弱小的弟弟身上。

父亲的一声声沉沦低吼,弟弟的一声声疼痛与惊惧的哭喊,皮肤相碰撞发出的诡异声响,充斥整个房间的淫-糜味道…

那肮脏混乱可怖至极的场景将韩扬的人生从此一分为二,打破了所有名为幸福快乐的虚影,让他自此跌入一个暗无天日的深渊。

那天,他和姐姐韩安因为过度的惊恐与茫然,没能阻止披着人皮的禽兽父亲侵犯弟弟,弟弟大概是因为不能承受这份重创,他的智力从此停留在了十一岁,他还会长大,已经长过了二十一岁,还会有三十一岁,四十一岁,甚至八十一岁,可他的大脑却永远停步于此,不会再长大了。

那天的后来没过多久,妈妈就回到了家里,妈妈哭喊着让他们将弟弟带了出去,和禽兽父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那时候的韩扬想,他们还有妈妈,至少还有妈妈。

可下一秒钟,他们家十一楼的厨房窗户忽然传出巨响,他的妈妈和禽兽父亲一起从窗户中飞了出来,摔

落在地不过是一眨眼之间。

原来人变成肉泥是这样的,那是韩扬那天最后的想法。

“警官,求你了警官!”讲述完全部的韩扬已然神智不清,他两只手都被手铐铐在椅背上,只有脑袋一下下大力撞击在审讯桌上,“求你了警官,现在就击毙我,击毙我行吗!我不想坐牢了,我想立刻执行死刑,立刻死掉!我早已经溺死在海底,不能再上岸了!”

从进审讯室之后就没有开过口的闻冬忽然站了起来,他缓步走到韩扬面前,将一条项链放在了韩扬面前。

“韩扬,”闻冬居高临下望着发疯的韩扬,一字一顿道,“你知道的,你曾经遇到过浮木的,让你溺毙在海底的不是别的任何人,而是你自己,是你亲手斩断了自己唯一的浮木。”

韩扬止住了一下下撞头的动作,缓缓抬起头,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条项链上,泪水便在瞬间汹涌而出。

那条项链并不是任何高端品牌的精品,相反,它一文不值,可对死去的沈溪而言,大概又是无价之宝。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黑色皮质素链,上面挂了一枚纽扣。

韩扬当然认得那颗纽扣,因为纽扣是他的,是他和沈溪确认恋爱关系后第一次去酒店开房,在两人的干柴烈火中,沈溪一不小心拽掉了他衬衣上的一颗纽扣。

没错,韩扬是真的喜欢过沈溪。

这大概才是让他最最最痛苦的根本源头。

命运像是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是他故意接近沈溪的,接近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最终杀掉沈溪。

他们的禽兽父亲早已经死亡,可仇恨却并没有随之消逝,相反,在后来漫长的人生苦海中,每一天面对他们痴傻的弟弟,都是在不断复盘当年的噩梦。

他和韩安一次又一次想,如果当时能勇敢一点,果断一点,能当场亲手杀死他们的禽兽父亲,那是不是一切都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

有个人告诉他们,终结噩梦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亲手去斩断。

死人是无法被报复的,可他身上所拥有的一定特性,却存在于无数活人身上。

因此韩扬接近沈溪,把自己催眠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他想他明明那样厌恶恐惧同性-恋,却要被迫同沈溪恋爱,甚至同沈溪上床,沈溪和他的禽兽父亲没什么不同,活该是被处死的。

然而...然而...

韩扬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好自己的心。

他明明带着枪而来,却收获了一捧真挚的玫瑰。

他不可克制为玫瑰沉沦,却又身不由己最终杀死玫瑰。

沈溪死后,韩扬想了无数次,如果他遇到的不是沈溪,大概现在就不会有这般痛苦了。

可后来,韩扬又想,真好,幸好他遇到的是沈溪。

闻冬说的没错,是他亲手斩断了唯一的浮木,不过真好,他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长眠,至少也曾见过一线天光。

审讯工作还要继续,动机明确了,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一一交代,尤其是与面具相关的部分,但闻冬却没有再重新回到座位上,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欣赏了两秒钟韩扬的恸哭,便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闻冬脚步又突然顿住,他偏过头去看向韩安和韩扬,意有所指般道:“其实像你们的弟弟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失忆亦或痴傻都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毕竟,清醒的人才最痛苦。”

讲完这句,闻冬不再停顿,他转身拉开了审讯室的门,神色如常同外面的一众小警察们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窗边。

闻冬从口袋中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边,刚刚点燃吸了一口,不远处就又走来了一道熟悉人影。

闻冬没有开口,他视线专注落在季凛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距自己半步之遥的位置停下。

迎着闻冬的注视,季凛唇角微勾,他忽然抬手,动作自然摘掉了闻冬唇边还剩一半的烟,之后面不改色将那半支还燃着火煋的烟送至了自己唇边,薄唇含住了微湿的滤嘴。

吸了一口,熟练吐出一个漂亮烟圈,烟雾氤氲中,季凛弯唇朝难得怔愣的闻冬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半截烟,温沉道:“我来问清醒的人,借半支烟。”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