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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7(求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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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求生的战争...)

周弥定的周日晚上的机票回东城, 在此之前,可在北城滞留足这个周末。

好巧不巧,周六谈宴西要去工程进度阶段验收的研讨会, 轻易缺席不得的场合。

谈宴西很是歉仄,承诺周日的一切安排,当推就推了,一定整天都陪着她。

周小姐还不领情, 嫌他腻歪, 说你不会以为我真是来休假的吧,素材还没整理, 我剪片子都还来不及呢。

她占用了谈宴西的书房,让他当忙的就忙去, 恋爱何时不能谈,非要急在这一时么。我们是来日方长的关系。

谈宴西被最后这一句话取悦到了, 欣然地奔赴文山会海。

周弥很喜欢这小楼里的书房,足够宽敞,足够安静。

姚妈偶尔进来,送来洗净的水果。

周弥想到读高中那会儿, 深夜温书, 周寄柔也常常这样, 水果、牛奶,亦或是小点心, 放在她手边,也不多打扰,让她乏了可随时补充。

约莫下午四点, 姚妈急匆匆地进了书房。

周弥将笔记本电脑后盖半阖,问姚妈, 发生什么事了。

姚妈说:“方才太太――宴西他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周姑娘你这时候是不是在这儿……”

周弥顿了一下:“她要过来?”

姚妈点头,“……说想跟你见个面,说两句话。我觉得,要不还是赶紧通知宴西,然后委屈周姑娘先到外头去避一避吧?太太的脾气我太了解了,我怕她口不择言……”

周弥笑说:“谈宴西现在估计正在开会,电话打过去也不一定能接得到。我先听她要说什么吧。避得过初一,也避不过十五。”

姚妈忧虑极了。

周弥安慰她:“您放心,真的没事。我早有心理准备的――您觉得,谈夫人会甩几百万让我离开谈宴西?”

姚妈被逗笑,“什么时候了,你倒有心情说笑!”

周弥笑说,那也没办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但是撤退,一定不是她的风格。况且,她背后还有谈宴西给她撑腰呢。

她落落大方的“恃宠而骄”的态度,叫姚妈也跟着放心了两分,姚妈说:“那好吧……但你还是给宴西打个电话,或者联系他的助理,总要知会他一声。”

周弥点头,“您放心。”

-

谈宴西开完会,才得空瞧一瞧自己做私人联系用的那一支手机。

微信上有周弥发来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sos”的emoji符号,另一条是:谈宴西,这一笔我要记下来,你欠我的!见家长可暂时还没在我的日程之中。

谈宴西读完消息,当下就坐不住了,晚上尚有接待建筑院专家的饭局,他一应先交给了莫妮卡处理,自己得先回去一趟,等会儿直接过去。

他摘了参会的工作牌,递给莫妮卡,一边往会场外走,一边给周弥去了一个电话。

响了几声,没人接,他又打给了姚妈。

这下接通了,姚妈告诉他,现在两人在院子里头对话,尹含玉赶了她进屋里去,隔了门窗,也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

只让他,赶紧回来吧。

所幸会址也在老城区,开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谈宴西到的时机很巧,许是已经聊完了,尹含玉正拉开大门走了出来。

她穿一件鼠灰色的皮草外套,齐肩的栗色卷发,精致描画的妆容,一身浓郁的香水味。

终归,她可能是谈夫人,可能是尹家的幺女,但决计不太像是谈宴西的母亲。

尹含玉一抬头,恰与谈宴西撞上,吓得脚步硬生生一停。

眼前之人面沉如铁,瞧她的目光里有霜雪淬刀锋的冷厉,言辞也分外不留情:“谁许你越过我直接来见她的?”

尹含玉嗫嚅。

谈宴西字句森然:“您嫌弃好日子过得不舒坦,行,我成全你……”

尹含玉被他这最后通牒的一句,吓出求生欲:“你冲我发火做什么!谈振山叫我来的!不然我何苦自讨晦气!你不如先问问周小姐,我找没找她麻烦!我不过跑这一趟走个过场,好回去跟谈振山交差!”

谈宴西目光沉肃两分。

尹含玉受辱且委屈的模样,“是,现在你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轻易。可我不过是个来探风向的前哨,你真想保你的女人,把这通火气冲你老子发去!我有什么办法!我要不照做,谈振山一样给不了我好日子过!左右,我这辈子是欠你们谈家的!要不你今天就敢干脆地结果了我,一了百了!”

之前,谈宴西退婚,以及和谈文华争夺的事,叫她见识到了他的本事。

她很畏惧他,现在轻易是不敢再来捋虎须的。

谈宴西漠然地瞧着她,“谈振山还有什么打算?”

尹含玉冷笑:“你问我,我问谁去?这回我来做说客,劝说不成,软的这条路行不通,你自己觉着,谈振山还有什么招数?我只告诉你,谈家要想叫一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你连跟毛发都别想找到!”

这时,谈宴西听见了脚步声。

抬头往里看了一眼,大约是因为听见了门口的争吵,周弥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谈宴西微微收敛了两分怒意。

而尹含玉趁机拂袖而去,车在路旁等她,一部招摇的兰博基尼。

她将走出两步,又停了停,转身对谈宴西说道:“谈振山原本想直接动手――他怕再有第二个女人,用我这样的法子爬

67(求生的战争...)

进谈家。是我告诉他,不如我出面,先试着劝一劝,现如今的小姑娘,可未见得非要攀这高处不胜寒的门楣,只要拿到足够多的钱,一生自由快活,不比进了你们谈家的门,这么不人不鬼地蹉跎要强?――谈宴西,不要不知好歹,这一回,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尹含玉说完,便将车门一拉,坐了上去。

引擎声轰鸣,瞬间驶离了这街道。

周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谈宴西的手,仿佛冬日深井里浸过的冰凉。

她安抚道:“阿姨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叫我,若不是真爱你到非你不可的程度,不要来这趟浑水,做一个豪门的媳妇,只是人前吃肉,人后挨打。”

实话说,周弥挺惊讶见面之后,两人聊得挺平和。

在谈宴西的描述里,这样自私冷漠的一个女人,原来,竟也有并未坏到透彻的一面。

出于什么动机,尹含玉要来劝说她呢?

她其实没太想得明白。

是害怕谈家真采取什么卑劣手段;还是,终究不忍心见另外一个女人,落入和她一样的境地;又或者,今次这与一贯言行矛盾的行为中,有尹含玉自己也说不清楚的,身为母亲,对孩子最后的、一点微薄的慈悲心?

周弥只是更加确认,人心都是复杂的。

谈宴西垂眸看她,“那你……怎么说?”

“我说。很不幸,我还真非你不可,所以哪怕那是鬼蜮,我也是要闯一闯的。但是我相信,只要有你在,你不会让我去经历这些刀山火海。”

谈宴西将她手腕一捉,一把将人合入怀里,手掌紧按着她后背的肩胛骨,“……弥弥,这是我对你承诺,你一辈子都用不着做什么谈家的‘媳妇’。这是我跟你两个人的事。”

周弥笑着点点头,“……话说,谈总,你知道吗?你只值一千万。”

谈宴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周弥笑声清脆,“天啦,居然真有这么俗套的桥段。你别说,我还真心动了一下……”

谈宴西:“……”

“但我转念又想啊,北城稍微好一点的学区房,都不止这个价了。我盘算了一下,倘若真照着买卖商品房的思路,你也可以按揭的话,我攒个十年八年的,付个首付给你,其余的往后三十年慢慢还款,不也能包-养得起你?这么一看,一千万也没什么了不起嘛。”

谈宴西竟一时哑然,不知该说她是破坏气氛的一等高手,还是该说她:“……你现在这活脱脱的商人嘴脸,跟谁学的?”

周弥笑说:“身边一个宾大mba的高材生,你说我跟谁学的?”

谈宴西挺想再多陪陪她,然而手机振动,莫妮卡来电话催促了。

他碰碰周弥脸颊,“我今天晚上有个重要饭局,结束之后,还要去处理一件事。你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就待在这儿,哪也别去。”

周弥不大信,法治社会,还真有人能无视法纪地“解决”掉一个人,且她自认为自己还没重要到这程度。

但她点头答应下来,不在这时候让谈宴西放心不下。

谈宴西走之前,亲她一下,“可能今晚上回来很晚,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好啊。”

-

谈宴西返回到饭局上,一顿饭吃到约莫九点钟结束,他没回周弥那儿,而是单独去了一趟公司附近的公寓。

在那里待了一小时,整理些资料,而后打了几个电话,便又离开了。

谈宴西报了个地址,叫司机开过去。

他翘腿坐在汽车后座上,揿亮了头顶阅读灯,手指掀着薄薄的纸张,面无表情地翻着刚打印出来的一叠资料。

车开了约四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在北城的另一头,一处极为荫蔽的小院,圈里人开的一家私人餐馆,从不对外营业。

谈振山今晚在这儿,协同谈骞北,跟几个要紧的大人物一块儿吃饭。

小院里栽了两棵柿子树,高高地支向夜空,旧四合院的建筑格局,窗里亮着灯。

谈宴西亮明了身份,门卫才许他进去。

他一手抄袋,一手拿着那文件,脚步疾速带风,踩着规整的石板路,走到了亮着灯的那一间厢房门前,抬手,叩门。

不知哪一位的秘书过来开的门,认识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但没有放他进去的架势。

里头几道目光扫出来。

谈宴西笑着,朗声道:“打扰各位世伯小叙了,我是过来给父亲送文件的。”

屋子里,谈振山微蹙眉头,扬了扬手,叫谈骞北出去拿。

谈宴西又说:“文件很重要,父亲亲自过目为好。”

气氛凝滞一霎,谈振山起身,振了振衣服,朝门口走去。

而谈宴西依然规矩不缺地,冲在座诸位欠了欠身。

走到了院子里,谈振山一声低喝:“你搞什么名堂!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谈宴西笑着,将手里头的文件递过去,“您不如先瞧瞧,我给您送的是什么文件。”

谈振山眉头紧蹙,冷眼瞧他片刻,方伸手接过了。

借院里一盏山石上灯笼的光,谈振山凑近,翻开瞧了瞧,霎时脸色一白,手都抖了,“你!”

谈宴西敛了笑意,声音沉冷,语调倒是不疾不徐,“我以为,上回跟您已经沟通到位了。但显然您是真不信,我有搞垮谈家的决心。当然,或许您更不信,我有搞垮谈家的本事――这只是一小部分,您

67(求生的战争...)

要愿意,我全打出来给您瞧瞧?”

“谈宴西!你是不是忘了,你也姓谈!”

谈宴西笑了声,浑不在意的模样,“您瞧瞧,只有在这时候,您才想得起来,我也姓谈。”

“你真以为,谈家倒下了,你也能好过?”

“您误会了。我压根不在意自己好不好过,我只在意,怎么能让谈家难过。”谈宴西朝着厢房里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里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文件,我随意递给一人瞧瞧……”

昨天,周弥丢在孟劭宗脸上的那叠文件,不过是用来唬人的废弃资料;可当下,他给谈振山准备的“惊喜”却不是。

每一桩每一条,实打实的。

谈振山面失血色,他发现自己,或许一直以来真是误判了谈宴西。

他一直以常人之理去揣度他。

可谈宴西根本无法用常理去推断。

他压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谈宴西说:“我要求很简单――别动我的人一根寒毛,也别叫任何人,越过我去骚扰她。否则,哪怕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也灭口了,这文件,照旧能到得了该到的人手里。当然,只要您做得到,那么这上头内容,你知我知。”

他停顿下来,打量着谈振山。

这在他心目中,一贯威严冷肃,“父亲”形象的谈振山,顷刻间目光溃败。

谈宴西不无倨傲地笑了一声,伸手,将谈振山手里的文件抽了回来。

摸口袋,掏出打火机,滑动砂轮。

一股幽蓝色火焰喷出来,谈宴西捏着文件,将一角凑上去,干而脆的纸张,顷刻便烧起来。

松了手,燃烧的纸张落在石板地上。

火焰跳跃,照在他冷静的眼里,似鲜红的,凯旋的猎猎旌旗。

过了一会儿,这文件才烧尽。

院子一时又暗下去。

谈宴西抬起皮鞋碾上去,确定只剩下一堆飞灰,而无半张纸片。

他拍了拍手掌,仿佛那上头也沾着灰。

这时候,身后木门吱呀一响,有人探身出来了,笑说:“爷俩儿聊什么悄悄话,聊这么半晌?”

谈振山也笑了声,那种佯装出来的,怒极反笑的模样:“可别说了,谈三翅膀硬了,为了一个女人,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那人笑说:“我倒替老三叫冤,这不是随了老谈你?一式一样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谈振山心里窝了一团疏解不散的怒火,却笑得滴水不漏,“抬举他了,就一孽子!我看不如依他说的,就把他的姓摘了去。免得丢人!”

那人笑说:“也是气话,父子哪有隔夜仇。”

谈振山瞥了谈宴西一眼,“这么没轻重地跑过来叨扰各位长辈,我看你还得好好学学规矩!还不快滚!往后也别回谈家了!”

谈宴西笑着,仿佛真是为了一个女人,生受了家长这一通怒火的卑微神色,“我这就走,不打扰父亲和各位世伯了。父亲消消气,您放心,我决计不会再主动凑到您跟前去,惹您不高兴了。”

说着,谈宴西便朝着两人微微一颔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外头走去。

到了车上,谈宴西点了一支烟,沉沉地吸了一口。

车子启动,车窗外极速掠过一盏一盏朦胧灯火。

谈宴西摸出口袋里手机,给周弥打一个电话。

她人还没睡,不过已经去床上躺着玩手机了,问他:“事情办完了吗?”

“回来路上了。”

“那我等你。”

“困不困?”

“还好――你晚饭吃饱了吗,姚妈让我问问你,需不需要给你准备夜宵。”

“不用。”谈宴西笑一声,“你要饿了,就自己吃。”

“我不饿。”

谈宴西沉默了一霎,“……弥弥。”

“嗯?”

“……没事。就想喊你一声。”

周弥笑出声,“快回来吧!等你。”

谈宴西到家,跟姚妈聊了聊下午尹含玉过来的事,叫她别担心,都解决了。

或许是听见了楼下的声响,楼上传来脚步声。

谈宴西走到走廊里,抬头看,周弥正扶着栏杆往下看。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吊带的睡裙。

谈宴西笑了笑,“你先回房间吧,穿这么少也不怕冷。我一会儿就上来了。”

跟姚妈道过晚安之后,谈宴西上楼去。

他仿佛是一段紧绷的弦,此刻终于松弛下来,一时间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

也不急去洗澡,合衣,径直往床上一躺,枕在周弥膝头。

周弥手指轻轻梳他的头发,低头看他。

灯光下,他人显得极为清癯,眉眼间仆仆风尘般的倦色。

谈宴西目光去瞧她,片刻,沉沉地笑了一声,“我记得,那时候在巴黎,你念过一首诗,保尔,什么……”

“保尔?艾吕雅。”

周弥顿了顿,再念给他听:“je suis le dernier sur ta route.le dernier printemps la dernière neige.le dernier bat pour ne pas mourir.”

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

最后的一个春天

最后的一场雪

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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