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穿成筛子的平安京
说服一目连接受自己灵力的供养比曾经还要简单多了。
不过比起打一场强迫一目连成为自己的式神进而接受灵力的分享, 还是避免无谓的消耗直接建立契约要更加划算。
在接收到安倍晴明请求自己成为其助力时, 一目连二话不说地答应了，甚至还没等晴明说完自己现下的情况。
也不知道一目连想到了哪里去了, 他似乎把安倍晴明误认为成了有大才华、却因为京都中人的嫉妒陷害而被迫奔走，所以才会沦落到他这个偏远之地的神社, 寻求帮助。
某种意义上一目连猜对了背景却猜错了动机, 结果就是他对晴明增加了一层‘天妒英才’、‘能保护他的只有我了’的滤镜。
安倍晴明带着一目连返回平安京时，并没有特意隐瞒行踪，甚至还特意地绕了个远路, 把山野河川游历的书翁、躲藏在深林里的鸟妖鸩和拥有黄金之羽的以津真天也三言两语拐了回来。
在途径一个村庄时, 把在那里肆虐的夜叉鬼降服，直接带走, 在快要抵达平安京时遇见了笑容如蜜糖般甜蜜的漂亮少年般若。
这个自诩美貌的妖怪少年不知为何对安倍晴明十分感兴趣，居然自告奋勇地跟了上来，看似温柔体贴地奔前跑后，却是在暗地里试图挑拨着安倍晴明麾下这一批妖怪们的关系。
般若天真烂漫却又针对精准地剥开了鸩因为己身毒羽而孤寂悲伤的过往, 理解体贴地同情着以津真天因为美丽珍贵的黄金之羽而被人类和其他的妖怪们所追杀，又试图挑衅因为技不如人而被言灵契约束缚的夜叉，总之这一路下来般若就没有停歇过, 试图一直点火。
“人类都是善变又狡猾的, 谁知道晴明是不是为了利用你剧毒的羽毛才收你为式神呢？”
“安倍晴明也是人类呀——以津真天姐姐，你想想看, 他难道不会对你的黄金之羽动心吗？”
“哎呀, 夜叉鬼就是夜叉鬼, 浑身脏兮兮的臭死了，居然连个人类也打不过，你呀也干脆别当夜叉鬼了，直接自杀如何？”
一目连和书翁自然也被般若盯上过，只是这两人的性格至纯至性，一目连本身便极为敏锐聪慧，一开始便对般若这般花言巧语的妖怪心怀戒备，又因为情愫而对安倍晴明死心塌地，便冷言挑破般若的挑拨离间，直言般若就是不怀好意，不肯予他半分眼神。
至于书翁会跟在安倍晴明身后，完全是因为安倍晴明讲述的故事是他在山野间也极少遇到的精彩，更何况对方还用‘平安京中会有更多值得记录的故事’这般理由邀请自己去庭院做客，书翁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和盛情。
般若在前面煽风点火，试图说动夜叉、鸩、以津真天背叛安倍晴明，一目连与书翁则守在阴阳师的身边，顺带苦口婆心地劝说阴阳师把这个口蜜腹剑的妖怪给赶走，一下子便让这个旅途变得硝烟四起，火光蔓延。
而安倍晴明解决般若费尽心思的挑拨离间也没有花多少时间。
他只是露出了一脸悲伤无奈的神情，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能理解你们的疑惑和担忧。但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所拥有的感情却是共通的——我明白不得不孤身一人的痛苦与悲伤，也明白独自面对整个世界恶意的绝望与无力。我也曾经失去过很重要的人，不管怎么寻找、不管怎么呐喊，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而去……但这世上总会有可以让我们互相拥抱取暖的一席之地，我想要成为能够让大家都不会再感到孤独寂寞、悲伤绝望的归处，也希望你们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安倍晴明那雪白的面庞微微垂下，唇角噙着无奈又温柔的笑，银白色的纤长睫羽遮盖住那双如水晶般剔透的湛蓝眼瞳，像是要敛去其中几欲滴落的粼粼波光。
只是这一番话，这一个神情，就让被般若说得动摇疑虑起来的鸩与以津真天心疼不已而又感动不已，般若之前费尽口舌说的那些暗藏杀机的话统统都成了耳边风。
“般若你未免太偏激了，晴明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比起在你那些兀自猜测，我更相信晴明大人做出来的行为。”
“这么温柔又坚定的晴明大人，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你如果再这般背后说晴明大人的坏话，我会向晴明大人建议，让你别与我们一道去往平安京。”
最好骗的鸩与以津真天都这么表态了，更别提本就一颗红心向晴明的一目连与书翁了，至于夜叉……
夜叉当然很想和般若一同背刺安倍晴明，但是安倍晴明的实力和他那副被夜叉讽刺为‘小白脸’的外貌完全不符，牢固的式神契约没有丝毫的漏子可钻，限制牢牢地掌控着夜叉的一举一动，但凡有想要伤害阴阳师的举动乃至于想法，夜叉就会疼得死去活来，动弹不得。
般若目瞪口呆，他本来一开始不过是看不惯安倍晴明这个人类可以得到这些妖怪们的尊重与爱戴，想要毁掉这份让他看了就心痛难忍的信任与情愫，但谁知道这个男人段位这么高，居然三言两语让形势调转，反而令式神们更加信任安倍晴明了。
甚至于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反而让式神们心疼着银发阴阳师的孤独与温柔，尤其是鸩与以津真天，内疚于自己之前因为般若的话语而对安倍晴明失礼的猜测，对阴阳师愈发地拥戴起来。
般若本以为自己足够狡诈了，谁知道安倍晴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化解式神们的疑虑——他难道就不觉得向式神们示弱会很丢脸吗？
安倍晴明还真不觉得丢脸。
毕竟他与这些式神早就亲如一家，又有谁会向家人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呢？
况且安倍晴明所说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又为何不能向心怀疑虑的式神们直言自己的想法？打消他们的不安？
而且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这个方法的效果实在是拔群，既能打消式神们的疑虑，又能让他们更加信任自己，何乐而不为？
般若在遭受这样的打击后消停了好几天，最后居然改邪归正，不再成天琢磨着如何挑拨阴阳师与式神之间的关系，好看上一场背叛与离别的戏码，改为成天黏在安倍晴明的身边，绞尽脑汁地想套出阴阳师的嗜好起来。
鸩与以津真天倒是松了口气，她们本性温柔，见到般若这个同样孤独的妖怪不再针对晴明大人，甚至这般亲近，自然高兴。
而对般若的本性早有了解的一目连与书翁则紧张了起来，在他们看来安倍晴明就是那无知又天真的白兔，而般若则是虎视眈眈试图把晴明引诱入邪道的狡狐。
为此，一目连甚至特意避开安倍晴明，找上般若警告他不要想耍什么花样伤害他。
般若真的差点要笑出声音，他伤害安倍晴明？
不不，般若一点都不想伤害他，甚至于还想要留在安倍晴明的身边。
般若有预感，待在安倍晴明的周围，一定可以看到更加有趣的事情。
想到就去做，般若直接找上了那位温和到心软的阴阳师，提出了自己想要成为安倍晴明式神的请求。
安倍晴明并不意外般若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不如说他早就摸透了般若的性子，知道当其意识到挑拨离间对他的式神不起作用后，一定会想要待在自己的身边近距离探寻出自己的弱点，从而报复人类。
所以他低头抿了一口以津真天泡出来的清茶，抬眸看着般若，开口问道：“你知道契约是什么吗？”
般若一怔，笑容又甜蜜了起来：“当然知道，就是我成为你的式神，你成为我的阴阳师的契约嘛~”
安倍晴明却是摇头否认了般若的这个观点：“所谓契约，应当是人与式神间的信任和约定。你想与我契约，但你实际上并不信任我，也没有想要与我定下的约定，又何必勉强自己？所以还恕我拒绝。”
般若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
对于大部分阴阳师来说，对于投奔自己、想要成为自己式神的妖怪向来是来者不拒，毕竟再弱小的妖怪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妖术，区别只在于阴阳师如何挖掘他们的潜力而已。
但是安倍晴明不，他拒绝了明显不管是外貌、实力还是心计都脱颖而出的般若主动成为自己式神的要求。
这反倒是激起了般若属于妖怪的凶性和好胜心。
“契约是信任和约定吗……你倒是我见过这么多人类中，第一个如此奇怪又有趣的。”
般若吃吃地笑了起来，一双蜜金色的眼睛睁开来，仿佛要把安倍晴明刻入心底那般仔仔细细地凝视着。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主动和我契约的——以我般若之名起誓。”
金发的妖怪少年舔了舔自己的唇，喃喃自语着。
没有谁发现不对，按照常理——大部分普通阴阳师的观念中，他们若是想要收服人形，并且还是拥有着美丽外表的人形妖怪，基本上都要靠运气去碰，但就算碰到了也不一定拥有那个实力成功收服对方。
是以倘若安倍晴明这样轻松又断然地拒绝般若成为自己的式神这一件事传出去的话，恐怕他就又要多一个恃才傲物、不近人情的传闻了。
毕竟别人辛辛苦苦还不一定能够契约成功的式神，轮到安倍晴明居然拒绝了他，这也就罢了，他拒绝之后，这样强大的妖怪居然还不放弃，放言要让他心甘情愿主动与自己契约——这样的好事怎么都落到了安倍晴明的头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