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一支白玉笛, 缥缈魔音化绕指柔。
天阙剑斩天一势悬空，仿佛是陷入了绵绵水域, 被缠绕着无法再向前一步。
顾沧蓝只是轻轻抚弄几下玉笛便阻去了闻歌劈天裂地的一剑, 他看向她的目光就如同神父俯瞰脚下卑微的臣民。
“没用的，你一个区区魔婴修为, 我一根手指就可以让你灰飞烟灭。”
傻逼, 十根手指全给你砍了。
闻歌心剑合一，无数剑影化作细雨银鱼，撕裂魔音, 叮叮锵锵生生在玉笛表面留下无数细痕。
咔嚓——一声脆响, 玉笛在手中碎成两截。
顾沧蓝心神微动, 指腹抚摸过断笛的剑痕，留下一道鲜艳的血痕, 他一怔，翻过指腹发现不知何时食指被割出一道细如发丝、却深可见骨的口子，鲜红的血珠从伤口里往外渗透, 很快染红了半个手掌。
顾沧蓝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 再看向闻歌, 瞳孔化作一片深海。
天人剑合一，她竟然炼出了剑魂！
顾沧蓝至始至终都不认为闻歌能对他造成威胁, 在得知闻歌炼出剑魂，他的眼光变得更加贪婪, 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孕育出强大的界灵, 他一定要拿下闻歌！
哈哈哈！不过是断了一只笛子, 他内有无数乾坤法宝，就让她毁掉几个又何妨！
顾沧蓝衣袂张狂，摆手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紫木长琴，十指如钩刹那间无数琴音化刀——
闻歌立于狂风中，修罗眼流出滚滚岩浆，十八层炼狱刀山火海，你来一把，我融一把！
二人短短刹那数次交锋。
嘣嘣嘣——琴弦飞断。
唰唰唰——红衣浴血。
闻歌不废话，就是迎难而上，不断的逼近他的底线。
顾沧蓝心底的狂暴被激发了出来，于此同时还有一股难言的兴奋，以至于他的苍白的面色浮上一丝潮红。
已经有许多年他没有被人逼迫至此了。
现如今被一个魔婴修为逼迫至此，顾沧蓝骄傲的内心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他狂笑一声，释放强横无比的力量，十八层炼狱地动山摇、山海倒倾、日月颠倒，那是根本无法形容的末日场景。
身后树洞中的心跳砰砰作响仿佛要破壳而出，产生一股无法言说的悲鸣。
狂暴的罡风撕扯着领域空间，就像是失帧的画面，滋滋啦啦的划开无数裂口，连闻歌自己也如同一张被撕破的油画，血液从全身上下流出来，把她染成这天崩地裂间唯一的红。
顾沧蓝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他想不通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闻歌还是不肯放弃，用以卵击石的作法来跟他拼命。
“闻歌，你就不怕死吗！”
鬼蜮穹顶破开，结界炼狱摇摇欲坠，引动得另一面的修真界都跟着一阵地动山摇。无数人以为是发生了地动、亦或者是哪出秘境灵界产生波动，没有人知道在世界的另一面，正在发生的这惊天动地的一场决战。
“你一个魔修，在此与我以命相搏，你为了什么？你图什么？想想外面那些蝼蚁都是如何对你的，就算你死在了这里，终究不过是一抔黄土，又有谁能知道！”
她什么都不图，她生来不是为苍生，死后也不需要被苍生所念，她只为了她自己。
绝境中她如天地间唯一屹立不倒的长剑，发带早已在战斗中化成粉末，如今她墨发狂舞，眼含星火，锁定天上邪魔，虽千万人吾往矣，踏日月，碎星辰，锋芒必现——
“去你妈的！”
在狂乱的世界中，闻歌突然化身残影，神识出窍，合天地唯一，在这一刻她竟然直接连跨三阶突破到了出窍期。
连带那一剑也带来了毁天灭地的气势！
顾沧蓝心惊于在这种情况下闻歌竟然靠着一身战意突破境界，自诩古今一绝的他都不由心生撼动，产生惜才之情。
“你我一定要这般不死不休吗？”
然而话音未落，一阵剧痛从左手上传来。
“啊——！”
顾沧蓝惨叫一声，抬起手腕，惊见左手手腕光秃秃血粼粼，竟被齐根斩下了左手！
在他身边四道残影化作一人两形，一道在他面前，一道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剑锋上长长一道血痕，斩断他一臂！
“好！好！”
顾沧蓝终于被闻歌激起了全部怒火，此时他也不再收敛，在这一刻他气焰全开，比先前更加恐怖的气势呼啸而来，瞬间就把闻歌震飞，如同一颗急速坠落的陨石砸穿了一座山。
闻歌在碎石天火中艰难撑起身，一口口狂吐鲜血，她终于知道顾沧蓝的真实实力，他已经突破了渡劫期，上至大乘就差一步飞升，怪不得他舍却天下也要重新建立登天梯。
就算闻歌连续攀升三个阶层，她的境界还是比顾沧蓝差很多。一境便是天差地别。
砰、砰、砰
心跳声越来越剧烈，闻歌手掌按向地面，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炽热震动，从废墟中撑起身。
战意让她整个人燃烧成一团火焰，在顾沧蓝向她袭来时，不畏生死，悍然举剑。
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不惧不退！
“你找死！！！”
这一刻，闻歌却突然笑了。
修罗炼狱瞬间消失，顾沧蓝身形一窒，猛然朝着天穹看去。
“不可能！！！”
不知何时天顶破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滚滚浓云中，紫色雷电交织成海。顾沧蓝心神欲裂，一条天罚锁链落下，瞬间就把他锁在原地。
顾沧蓝目光骇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他修为已临大乘，这种存在是天道所不容，要么飞升要么死亡。
轰隆雷声在天，顾沧蓝面白如纸：“不可能，不可能，真灵界早已被封印，在这里天道不可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不可能......你做了什么！”
闻歌呸掉嘴里的鲜血，摊开手，在她的手心中，赫然抓着一丝空间裂缝。
顾沧蓝瞳孔放大，满心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竟然有人手中抓着空间裂缝，这怎么可能！
别人或许不可能，但闻歌可以。
她有一个最后的秘密武器，就是身为快穿员，在向系统提交任务之前，在每个世界都有一次打开空间裂缝返还系统空间的机会。（快穿员应急保护措施）
当她察觉到顾沧蓝是大乘修士的瞬间就撕开空间裂缝藏在掌心，天道就是顺着这条空间裂缝察觉到了顾沧蓝的存在，从而破开天穹，孕育滚滚雷劫。
闻歌昂起流血的嘴角，“骄兵必败，这就是你装逼的下场。”
装逼，遭雷劈。
轰隆隆——
天雷降罚，雷海倾覆，顾沧蓝连挣扎都来不及直接化为飞灰，一点渣渣都不剩。
在他最后一丝神识被天雷绞杀，浓云散开，雷海退去。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闻歌从高空坠落，像是一片残破的落叶。
嘭。
砸起地上一片尘埃。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旦撕开空间裂缝，她的灵魂最迟60秒内会强制传送回去，脑海中出现倒计时——
【10、9......】
此时的她外表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浑身经脉尽段、肺腑烂成一团泥，头也很痛，就算不强制返回她也待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8、7......】
天边破开一道霞光，大道真气氤氲而至，登天梯重现，大道梵音降临。
闻歌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登天梯，脸上洋溢起骄傲的笑容。
“老娘天下第一。”
她就说，就算堕魔，她也能踏天梯，碎星辰，登无极之门。
丝丝缕缕的大道真气落下，闻歌轻轻抬动手指，卷起一阵清风，把这弥足珍贵的真气送进了身后的树洞中。
没有后悔，不需要可惜，她只是做了自己心中想做的。
闻歌躺在地上哧哧地轻笑，“老娘这次一定可以拿一百分。”
大道真气渗入到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中，墨黑的颜色如黑水逐渐退去，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穿透树洞，向着四周扩散，鬼蜮在光芒中如春风化雪，草木重生，绿草和鲜花重新覆盖大地，山泉叮咚、溪水复流，建树唦唦作响，向天际舒展枝叶。
在耀眼的光芒中，一道人影向她走来。
闻歌抬眼，看见了球。
毒尸比原来变得好看了许多，身上的怪异消失恢复成原本人类的模样，这是一个面相英俊的男人。
闻歌看着他，露出笑容。
“我走了。”
【倒计时结束，开始传送。】
“嗬——嗬——”
毒尸把闻歌抱在怀中，高大的身形颤抖缩成一团。
他本是此间的界灵，无识无知，如孕育大地滋养着位面。一场浩劫，让这里成为被万物生灵抛弃的囚魔之地，慢慢的，它被魔物侵蚀却开始有了一点微弱的灵识。
某一日他感受到了危险，凭着本源的本能它逃出去躲进了林中一具毒尸的身体内。
这毒尸身前不知何人，死后无人收尸，它存在这具身体里与之融合，渐渐同化了尸体生前为人的思维以及一些人类的情绪。
他知道，世间男子，爱慕红颜，愿求一人共白头。
“娘...吃...”
他抱着怀中已经冰冷的身体，张开的嘴巴嗬嗬，可以看见口中舌头只有半截。
他抱紧了怀中的身体，仰天落泪，一瞬间大雨倾至，天地同悲。
“娘吃......”
娘子。
**
夜幕中，不虚急速狂奔，一步千里，恶魔林自身后越来越远。
那魔女还在鬼蜮中，他要赶紧去告诉各大宗门防止鬼蜮大开引发动乱，然后，他就回来去找那魔女。
轰隆隆——
猛然间一阵地动山摇，他抬头望向天空，天边雷霆降至，天地变色，竟然是九重天劫之相！
“有人渡劫？！”
那雷云滚滚朝着恶魔林方向凝聚，这一日，修真界中所有人都看到了九天雷罚降临，惊惶之下纷纷大为惊讶——
到底是哪方道友正在渡劫？！
九重天雷一直存在传说中，是只有差一步就飞升的大能才会引来的天罚，万万没想有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如此异象。
修真界这是有人要飞升了！！！
轰隆紫雷中，所有人翘首以盼。毁天灭地的雷劫过后，乌云散去，天边破开一道七彩霞光。
“有人飞升！真的有人飞升了！！！”
这一日修真界所有人都看到了大道天梯，然后空间气浪一荡，一个硕大的位面突然扩展开来，与修真界融为一体。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飞升大能临走前给修真界留下的福果？
*
不虚看着天边霞光笼罩的大地，不知为何心中猛然一抽。
丝丝缕缕的疼痛和空无，好像有什么在这一刻永远离开了。
他掉头狂奔重新回到恶魔林，这里已模样大变，瘴气消失，草木复苏，已然从一片死亡毒林变成了充满生机的密林深处。
“闻歌！”
他朝林中走去。
猛然间，不虚停住脚步，浑身微微颤抖，再也无法向前。
在他的前面，有一座新坟。
湿润的黄土，旁边几颗新鲜的嫩草，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坟墓上插着一柄剑。
他认得那柄剑，它叫天阙，是她的剑。
***
闻歌回到系统空间，抻腰长舒一口气。
虽然最后搞死了自己，但是她心里很爽。
爽！
咚、咚、咚
轻轻的撞墙声把她的目光吸引到墙角边，光球008正在角落里一下下地撞墙，感受到闻歌看来的目光，还转了转身子，头顶上飘出一叠弹幕——
【哼，宝宝生气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
闻歌默默拨通维修电话。
【您好，这里是快穿局服务系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您的吗？】
“你好，我的系统好像出了毛病，你看是不是需要格式化一下？”
【请问系统具体出现什么毛病呢？】
“哦，它跟我刷弹幕，还要亲亲抱抱......”
“啊啊啊啊！！！”
008嗖地跳起来挂断了维修电话，羞耻的球都变红了，颤抖着圆滚滚的身体控诉闻歌。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说啊！呜呜呜你不哄我就算了还要把我送去格式化，你好狠心啊宿主！”
“......”
不过被禁言一整个世界的008又不敢惹怒闻歌，呜呜呜这个宿主跟恋爱频道的姐姐妹妹们都不一样，万一真的把它送去格式化了怎么办QAQ
008哭唧唧：“你不要把我送去格式化......”
闻歌捏了捏耳朵：“我以为你坏了。”
008：“QAQ我才没有坏呢。”
“好吧。”闻歌摊手，“那还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008，“......不要了QAQ”
其实008看见闻歌回来内心是非常激动的，虽然它被禁言不能说话，但是008身为旁观系统是目睹了全程的！
不得不承认，见识了闻歌的一系列的强势操作，008在哀叹爱情线越走越远的同时，却又莫名的被爽到。最后宿主和反派男配大决战，它都哭了呢。因为不能说话只能在空间摇旗呐喊。
【打死他！！！】
【狗男人不要碰她啊啊啊啊！】
【去死去死你不这辈子不要妄想被宿主扶正了！！！】
【爽！！！干得好！！！】
【呜呜呜我的宿主好惨、好伟大、不行了我的处理器要哭烧掉了。】
恋爱频道的系统本来就是感情化最丰富的系统，008觉得它被宿主征服了。
呜呜呜宿主真的好霸气QAQ！
看到宿主回来，它只是想撒个娇，然而她就要格式化它！
呜呜呜宿主真的好无情T T
最终008还是没有遏制住内心对闻歌升起来的崇拜，小小的狗腿了一下。
“宿主，我个体表示你上个世界表现超棒哒！我们现在要不要看一下成绩？”
成绩！
闻歌心头一紧，面上纹丝不动。
来吧，真正的女强从不畏惧查成绩。
“查。”
008火速上后台看成绩单。
虐恋情深等级：五颗星
带球跑完成度：五颗星
世界执念消除：五颗星
个体执念消除：五颗星（金！）
最终成绩：五颗星（100分）
一瞬间，鲜花掌声鞭炮齐鸣。
008放声尖叫：“宿主！！！一百昏一百昏！！！我们拿到了一百昏！！！”
闻歌腰板儿直了，心里爽了，面色不改大手一挥：“小意思。”
她就说，她这次一定能拿到一百分！
008可太高兴了，宿主拿到完美成就是会在快穿局滚动播报的，它这个系统也统上有光啊！它也是上过小电视的系统了呢！
008兴奋地在后台看成绩单详情，原本的这个世界是个虐恋情深的世界，按照原剧情，女主当初在坠星崖受罚的时候，会被顾沧蓝找上门来，引起正道的一些误会，后来又遇上了佛子不虚，总之你虐我我虐你虐身虐心虐大家，最后顾沧蓝为了爱情放弃了登天大道，女主没有明确选择跟谁在一起，一切归于平静。这个世界被定义为虐恋情深其实就有隐藏的BE线。
到了它宿主这里，闻歌是根本没管那些弯弯绕绕，直接拉开进度条，一力降十会，一路披荆斩棘杀到最终大BOSS面前，最后还舍身取义，主题都给升华了。个体执念消除达到金光成就！对方满意到立马就去投胎了呢~
008看了下虐恋情深等级，发现是在闻歌死后被刷满的，而且还是好几个箭头。
008可太美了，谁说他们没有爱情线，这还是有的！特别符合虐恋情深的主题！
“宿主，我们看一下你离开后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吧？”
闻歌觉得自己在那个世界没留下什么遗憾，所以她摇了摇头：
“不看了，我休息一下，等会儿开始下个世界。”
“噢~”
见闻歌去休息了，008心痒难耐，决定自己偷偷看一眼。
***
早春三月，冬春化雪后万物复苏。
现如今的修真界已大不一样，多年前一场天地异动，真仙飞升，修真界与另一个位面重合，天道复苏，如今已是进入了圣法时代。
“要知道啊，当初真仙飞升那一晚，那可是风云变色，雷霆如海，就见那......”
驿路茶棚的说书人抑扬顿挫，听得周围人心旷神怡。
“想当初，就见到那天边开出一线光阴，大道真气落下，登天梯自域外九天叠落，真仙一步、两步、三步登天级，挥手一别，顿时开拓了这无边疆域，给予此方世界福泽，随后畅然一笑，驾云飞升！”
“此方世界福泽至深，都要感谢这位真仙啊！”
“我方世界有真仙飞升，登天梯健在，下一个飞升的真仙说不定就快有了呢！”
“嘿哟，你当谁都有那个本事飞升呢？修真界数万年来也就那一个！”
“话说，到底是谁飞升了？”
“传言有几人最有可能，须弥山的扫地僧，蜉蝣海的老领主，天剑宗太上长老......哦对还有一个争议很大的，也是出自天剑宗，是门派曾经的大师姐，堕魔的魔女闻歌。”
“嘘嘘嘘！不要提起那个名字，你不想活啦？”
“咦？为何不能提？”
“一看你就是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刚出来的，这都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个禁忌，因为一旦有人提起什么不好的话，就会有三个绝顶高手找上门。一个疯和尚，一个苦剑修，还有一个没舌头的神秘哑巴。”
“疯和尚？苦剑修？神秘哑巴？何来一说？”
“哎呀，这可就说来话长咯......”
前尘往事故，不过酒一壶。
虽然她已经不在修真界，但修真界依然有她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