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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金鸡山·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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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左足的伤处逐渐好转, 酆如归却一日一日地愈发神不守舍。

先前, 他下定了决心要回鬼山去, 离姜无岐远一些,以免自己有朝一日神志尽失,害了姜无岐的性命。

但临别的时日将近, 他却盼着日子过得慢些, 假若一刹那,一弹指,一罗预能变作一年,百年,千万年该有多好, 这样便足够他细细地描摹姜无岐的眉眼, 足够他肆意地欺负姜无岐,足够他软声软气地同姜无岐撒娇。

他甚至恨不得将左足上的皮肉再剔去一回, 好再瞧一瞧姜无岐心疼的眼神,好再让姜无岐日日夜夜地看顾于他。

他成为酆如归后,剔肉之痛是他所遭受过的最为厉害的疼痛,但那又如何, 即使疼得钻心,能与姜无岐在一处便是好的。

亲手剔去左足膝盖以下皮肉的第三十六日, 他已能独立下地行走了, 无须姜无岐搀扶。

但他却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如常一般要姜无岐扶着他去外头散步, 未走多久, 便喊着累,委屈巴巴地缠着要姜无岐背他。

第四十日,他左足生出的嫩肉已无弹指可破之感,瞧来与右足皮肉无异。

第四十三日,月上中天,他的左足不知怎地竟是抽筋了。

他在黑暗中窥了眼在床榻不远处打坐的姜无岐,才伸手去按摩自己的左足。

——这斗室只一张床榻,这床榻又是狭小,仅能供一成年男子歇息,若是俩成年男子便须得齐齐侧卧,不然外侧那人的半边身体将会落在外头。

之前,俩人同眠时,姜无岐为了让酆如归睡得舒适些,俱是自己睡在外侧,但近日,他一身的伤已痊愈大半,便夜夜在床榻不远处打坐,不曾再上过床榻。

内息运行了一周天后,姜无岐隐约听得悉悉索索之声,还道酆如归发了噩梦,疾步过去,方要轻拍酆如归的背脊,好让酆如归睡得安稳些,未料想,他定睛一瞧,却见酆如归竟是蜷缩成了一团。

他当即点燃了蜡烛,持着烛台,欲要瞧个分明,酆如归却从薄被中探出首来,瘪着嘴,可怜兮兮地道:“姜无岐,我的左足抽筋了。”

姜无岐将烛台放在近侧,又在床榻边坐了,然后掀开薄被,将酆如归轻软的亵裤往上扯了些,便将那左足捧在手中,不轻不重地揉按着。

姜无岐的面容被烛光拢着,铺天盖地地映在酆如归眼中,每一分都生得极为符合他的心意,但他明白,姜无岐与他仅仅是萍水相逢,断不可能久长。

他那瘾发作起来全无规律,可一旦失血过多,便定然会发作。

他无法保证自己今后不再受伤,换言之,他无法保证自己今后不再吸食姜无岐的血液。

那么,为了姜无岐的安危,他还是早些离开为好,他这般拖延,不是平白为姜无岐增添风险么?

许下一刻,他那瘾便会发作。

被姜无岐揉按着左足原是件甜蜜之事,但他却被自己所思催得双目朦胧一片。

他趁姜无岐不注意,以手背迅速抹去了细碎的泪水,又故作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道:“姜无岐,我已无事了,你自去打坐罢。”

“无事便好。”姜无岐小心翼翼地放下酆如归的左足,为其盖上薄被,便又打坐去了。

在姜无岐的揉按下,左足的抽筋缓解了些,但少时,却又卷土重来了。

酆如归唯恐姜无岐觉察到他的异样,打扰姜无岐打坐,便强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一沉入睡眠,数不清的噩梦即刻逼压了上来,这一觉,他身上的亵衣被冷汗折腾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但一醒来,他却笑着朝姜无岐道:“你去那点心铺子买些黑米椰丝糕来与我吃可好?”

姜无岐应下了,洗漱完毕,便出了门去。

一刻后,姜无岐回来,却道:“那点心铺子已歇业了。”

“是么?”酆如归失望地应了一声,转瞬又展颜道,“不知今日云研备了甚么早膳?”

那掌柜已离开毓秀镇,由独女接去安享晚年了,他亦该离开姜无岐,独自回鬼山去了罢?

又拖延了两日,第四十五日,一入夜,沐浴过后,他便朝坐于桌案前翻阅着《通玄真经》的姜无岐道:“姜无岐,你上来与我同眠可好?”

闻言,姜无岐翻过一页《通玄真经》,侧首笑道:“你毋庸顾忌我,自去睡罢。”

酆如归为了骗得姜无岐与他同眠,扯谎道:“我有些发冷,你上来抱着我睡罢。”

姜无岐当即放下《通玄真经》,行至酆如归床榻前,伸手覆在他的面颊上,关切道:“你怎会发冷,可是身体有恙?我去将云研请了来罢。”

说罢,他方要走,却被酆如归捉住了一右手,酆如归细细地瞧着其上的伤痕,低下首去,一面舔舐着,一面含含糊糊地道:“我无事,不过是有些发冷罢了,你无须去唤云研,上来抱着我睡即可。”

姜无岐见酆如归舔舐着他右手的伤痕,便伸手抚着酆如归的额发,柔声道:“早已不疼了,你不必如此。”

酆如归对于重创了姜无岐之事确实心怀愧疚,但此举却是四分愧疚,六分留恋。

然而姜无岐却浑然不知,既然如此,他何不借此将姜无岐好生轻薄一番?

酆如归舔舐罢姜无岐右手的伤痕,而后用力一扯,姜无岐便倒在了床榻上。

姜无岐的背脊一抵上床榻,酆如归随即扑入了他怀中,胡乱地舔吻着他的咽喉,同时去扯他的衣衫。

猝然间,有一个念头窜上了姜无岐的脑海:倘若酆如归如此做全数是出于愧疚,那么他若是伤了旁人,亦会像这样伏在旁人身上,舔舐旁人的伤痕么?

他初见酆如归,酆如归咬伤了他的肩膀之后,便是一面舔舐着他的伤口,一面向他致歉。

许这便是酆如归致歉的方式罢?

思及此,他口中顿生苦意,鬼使神差地伸手抱住了酆如归的腰身,手指生了自主意识般,隔着层层软缎子,摩挲不止。

酆如归并未拒绝,那腰身甚至更为柔软地朝着他贴覆了过来,眼波流转间,好似盈着一汪春水。

被这汪春水所惑,他的指尖轻轻地揉捏了下酆如归的腰身,酆如归当即低吟了一声,怯生生地望着他,嫣红欲滴的唇瓣咬了咬,末了,不发一言地扯开了他的衣襟,埋首于他心口,接着去舔舐他的伤痕。

不多时,酆如归便吻到了他的腰腹,他鼻尖盈满了酆如归身上传来的脂粉气,耳侧是酆如归低低的喘息,裸露的心口上覆满了酆如归的发丝,那发丝泛着寒气,如瀑般蹭过他的心口,便倾泻到了床榻上。

他稍稍有些发怔,下一瞬,却觉察到酆如归解开了他腰间的系带,并将衣衫一层一层地撩起。

而后酆如归的唇便落了下来,酆如归的唇宛若挟带着簇簇火苗,让他颇为不自在。

他轻推了下酆如归的左肩,道:“酆如归,你无须自责,更不必如此做。”

话音落地,酆如归不再舔吻他的伤痕,却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头颅低垂,莹白的后颈无从隐藏,柔软而孱弱地弯曲着,亟待一人去好生呵护。

良久,酆如归仰起首来,望着姜无岐,含笑道:“抱歉,让你不快了。”

姜无岐口中虽言不必如此,但心中必定甚是不快罢。

他与姜无岐若是恋人,被恋人亲吻隐秘的肌肤,既是情趣,亦是前戏。

但对于他无半点心思的姜无岐而言,被他无端地剥了衣衫亲吻,哪里会是件快活之事?

他若执意要做此事,大抵会惹来姜无岐的厌恶罢?

可厌恶又如何,左右他已决心要离开姜无岐了,何不如做些会令姜无岐厌恶得再也不愿见到他的事,断了退路?

他这般想着,扣住姜无岐的一双手腕子,又取过姜无岐的腰间系带来,快手绑了。

见姜无岐满面疑惑,他居高临下地盯住了姜无岐笑道:“你要我不必如此,我却偏要如此,你能奈我何?我的身体已近痊愈,姜无岐,你敌不过我。”

言罢,他全然不管姜无岐是何反应,兀自低下首去,含住了姜无岐腹上的一块皮肉,百般舔吻。

这皮肉柔韧而紧实,散着诱人的香气,他似乎还能听到这皮肉下的血液缓缓流动之声。

他痴迷地舔吻着,一手抚摸着姜无岐的侧腰,一手则潜入姜无岐背脊与床榻间的缝隙,磨蹭着背肌。

忽地,裂帛之声乍然响起,将他脑中丛生的绮念催散了去。

他止住动作,扫过原先绑在姜无岐腕间,而今却断裂了开去的那条系带,而后,他凝望着姜无岐,同时变出一把匕首来,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背,扎眼的鲜血登时从那狭长的伤口奔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姜无岐身上。

酆如归的血液微凉,却烫得姜无岐的心跳骤停,姜无岐迅速按住酆如归手背上的伤口,厉声道:“酆如归,你要做甚么?”

“我要做甚么?”酆如归浑然不理会手背上的伤,一点一点地拨开姜无岐染上了鲜血的五指,抿唇笑道,“我要你不准有半点反抗,你若不从,我便在自己手背上再划一刀……”

“姜无岐,你不是纵容于我么?你不是心怀怜悯么?你忍心我当着你的面在身上划出伤口来么?”酆如归覆下身去,吮咬着姜无岐的耳垂,将吐息全数灌入姜无岐耳孔中,诱哄道,“你不若快些应允我罢?”

酆如归素来喜怒无常,时而会如同孩童般露出委屈的神情,时而却会做些出乎他预料之事,但酆如归却从来不曾这样威胁过他。

酆如归为何要以自身的身体来威胁于他?

酆如归究竟欲意何为?

姜无岐思索间,酆如归却又将匕首尖没入了自己的手腕,欲要将手筋挑出来。

姜无岐按住了酆如归的手,无法,不得不道:“随你罢,只你这手须得先包扎妥当。”

“随我么?”酆如归沉吟一声,却见姜无岐取了止血药与丝帕来,将他的左手手背以及手腕包扎了妥当。

其后,姜无岐又躺回了床榻,不言不语。

姜无岐眉眼间尽是纵容与怜惜,其中还夹杂着不解与无奈。

酆如归伸手捂住姜无岐的眉眼,低喃道:“你勿要这样瞧着我……”你这副模样直教我觉得自己肮脏得令人作呕。

他索性撕下一截衣袂来将姜无岐的双目遮住了,而后才大着胆子吻上了姜无岐腿根处的新肉。

他的面颊若有似无地触到了那物件,一时间直如要被烫伤了。

微微怔忪后,他以眼角余光扫了眼那物件,生了要将其含入口中的心思,但又觉得自己已是过分了,切不可再得寸进尺,遂继续去舔舐姜无岐那块新肉。

然而他的面颊却又三番两次触到了那物件,他知自己已是对姜无岐着了魔了,不可自控,便急急地往下而去,吻上了足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将姜无岐身上的伤痕全数舔舐了一遍。

随后,他将姜无岐的身体转过来了些,重重地劈向姜无岐的后颈,逼得姜无岐猝不及防之下昏死了过去。

他解去遮住了姜无岐眉眼的衣袂,紧接着垂下首去,轻吻着姜无岐的唇道:“抱歉,我待你不好,你便当你与我在一处的日子是你所发的一场噩梦罢。”

他心悦于姜无岐,自然想要对姜无岐好一些,但又因姜无岐施予他的纵容而欺负于姜无岐,最后更是仗着姜无岐的不忍而亵渎了姜无岐。

姜无岐的面容在他眼中一寸寸地模糊了,他将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整理妥当,随意地挽起发丝,即刻出了斗室去。

一出斗室,他又取出一大锭银子放在云研的桌案上,作为诊金与房资,便推门出去了。

秦瑶曾言梁景文有一同党唤作贺预,身在锐州,他当时答应秦瑶倘使那贺预确实贩卖过妙龄少女,他必会将其杀了,了却秦瑶的心愿。

是以,他不回鬼山,而是向锐州去了。

他踏月而行,途径崔迎的坟冢时,心中暗道那恶犬若是在天有灵,在最为紧要之人的尸骨旁应当无比欢喜罢。

但他却是在一步一步地离开他最为紧要之人。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他远远地瞧见一座山峰形若雄鸡鸡冠,耳侧又忽而响起了一声鸡鸣。

霎时,天光大亮,日光铺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形单影只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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