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没有意外
仁王热身归来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他往左边看看, 青学休息区里某个刺猬头戴眼镜的人口中念念有词, 眼神则死死盯着悠然坐在座位上的柳不放。就算隔着厚镜片和那么远的距离仁王都能感觉到那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更别提他已经开始调整灵力, 那如有实质的黑泥和幽怨气息在眼前根本忽视不掉。
“怎么了？”他问。
柳生破天荒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仁王君。”
“……啊？”
“比赛加油。”
仁王因为这句话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想完了完了, 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打了一场双打变成这个样子。不会是输了吧？可那边7-5不是写的好好的吗？青学时常就算了，毕竟失败可能引起的后遗症有很多。可赢了也会失常？这比分也没拉的多开啊？
他拎着球拍走上了场，在指导席蹲下来系鞋带：“幸村，发生了什么？”
“不，没什么, 可能柳生想开了, 觉得虽然你是个混蛋, 但他不能因为一个混蛋而失去自己的格调。”幸村随口说道。
他在仁王无语的表情里微笑起来，伸出手指了指对面：“最后一场, 要赢啊。”
“我赢了你也得出场比赛。”
幸村加深了笑意：“仁王，别想着藏拙, 好好把这场比赛赢下来。”
“Puri.”仁王绑好鞋带直起身。他跺了两下脚, 顺手把脚腕上的负重拿下来。还有手腕上的。
青学那边大概看到了这个场景, 惊呼道：“不二前辈！”
“哇，他们一定很重视不二前辈！第一次还没开始比赛就脱负重呢！”
“那当然，不二前辈可是天才！”
仁王在喧哗中和不二对上视线。
握着球拍的人微笑的样子里带着强烈的斗志。
听说不二不容易在比赛里认真？但当学校的胜负卡在临界点, 紧张的样子还是很明显的嘛。仁王这么想着，手放在自己腰侧停顿了一会儿, 又放了下来。
“不全脱了？”幸村问。
仁王抬起手把球拍架在肩头：“一下子失去所有压力会不适应的。你也不想让我热身太久吧？”
“我给你计时。”幸村点了点自己的手腕, 那里分明没有手表。但仁王知道幸村身旁的网球袋里有计时器。
他露出带了一点无奈的表情：“不至于吧？”
“我又没有给你规定时间。”幸村这么说完以后抬手扶了一下外套, “但你记得赤也的比赛记录吧？14分09秒。”
哈，那你也先看看赤也的对手和我的对手啊。
仁王拿起球拍走上网前。
不二嘴角的弧度让他条件反射地警惕。
基本上他认识的笑的温柔的人，实际上都一肚子坏水。比如刚才那个说要给他计时的部长。那么这个被称为天才的人呢？
单打三的发球权归青学。
不二显然也不打算拖延太久。
他引拍的手和球拍的位置很低，网球没有向上抛起而是自然下落。
青学已经输了两场，如果想要达成和手冢的承诺拿到关东大赛的冠军，他这一场绝对不能输。而不二也不觉得自己会输。他的对手……
欺诈师吗？
就让我看看，你单打的实力，到底如何吧！
网球擦着球拍飞出时仁王就预料到了这个球的球路不会平顺。
竖向摩擦了球拍又是上挑的角度，这是一个肯定会跳跃球路的球。
你是否靠着这个发球拿到了不少ACE得分？
但是没用的，它——
太慢了！
“不二前辈的会消失的发球！真是太棒……什么？！”
仁王的身体在移动中仿佛出现了残影，又仿佛只是移动地太快造成的错觉。
网球消失的瞬间，跟着网球移动的仁王的身影也消失了，又一同出现在球场的另一个位置。
啪！
回击的声音不重，抽击的力道也不重，但青学观战的几个一年生都愣住了。
“怎么会……？！”
在他们眼里无往不利的“会消失的发球”，居然在一照面就被打了回来。
咚！
网球砸在不二移动方向相反的位置，自然而然得了分。
风吹起了不二的发丝，他侧过头去看一步一步往自己底线位置后退的仁王。
银发的少年表情带了一点冷淡，对上视线时很轻地够了够唇角，带出一点嘲讽的味道。他没有说话，但不二能从这样的神态中察觉出那句没说出来的话。
“太慢了。”
不二收敛了笑意，握紧了球拍。
第二个会消失的发球的旋转和速度直接翻了倍。
仁王这回没有直接移动。
他的感知连同灵力精神力一起放了出来，网球的每一个波动都能被他清楚地感知。所以不管网球折了多少个弯，他也能在确定球路的一瞬间反应过来。
而移动的速度……
“好快！”
又是残影。
乾这下把脑海里的柳放到了一边，飞快地翻着自己的资料：“怎么可能？！这样的速度……是什么技巧吗？！”
不是的。
但确实是用灵力取了巧。
可有灵力不用，不是傻瓜吗？
况且——
“无我境界？！”
挥拍的瞬间仁王的左手沾染上了白色的光芒，虽然一闪而过但场内的不二和场外观战的其他人都不会错认这种光芒代表着什么。
原本漫不经心盯着场内的观众席上的迹部突然坐直了。
他蹙起眉，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千锤百炼的极致……吗？原来如此，所以……”他看向立海大的位置。幸村的表情没有变化，真田也没有。所以他在暑假时感受到的柳生和仁王双打的不对劲……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无我境界……
“Game won by 仁王，1-0！”
交换场地时仁王注意到不二变了的表情。
一步一步和不二擦肩而过，脑海里的模型里包括观众席里的每一个人的反应都一清二楚。自己的队友，还有青学的反应……
慌了吗？
如果就这样结束，那也太无趣了。
说起来，每个人都会有逆鳞吧，就像是在真田面前提手冢和幸村一样……
等等，手冢？
仁王猛地回过头去看不二。
他的动作太明显，被注视的不二有些困惑地回过身。
但他只看到银发少年突然变得张扬的笑容，和显而易见飞扬起来的发丝。
怎么回事？
他这么想着，在龙崎教练“不二，你也认真起来了吗”的话语里蹙起了眉。
“怎么了？”同一时间，幸村问出了这句话。
他当然看出了仁王突然的兴奋。
毕竟要在单打三上场，仁王并不是那么情愿，虽然一丝不苟地做了准备活动也脱下了一半负重，但对比起现在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的表情……
“呐，幸村，最讨厌的对手，是怎样的呢？”仁王这样问。
幸村知道他不是想要一个回答，却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讨厌？我的话，是浪费天赋不尊重对手的人。”
“那你觉得不二呢？”
“不二？”
幸村顺着仁王伸出的手指回过头，只看到困惑地抱着胳膊看过来的真田。
他一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仁王，你是打算……”
“激怒他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呢？”仁王说，“偶尔也要扮演一次坏人，对吧？”
“你不是经常扮演坏人么。”幸村说。但他没有阻止仁王的意思，只是歪了歪头笑道，“你注意分寸，可以玩，可别玩过了头。”
“放心，piyo~”
仁王再走到场上时表情已经变了，而这种变化不二能清楚感受到。
他皱着眉：“仁王君，你……”
“不二君。”仁王转了转球拍。
他重新握住球拍时代表无我境界的光芒已经点亮。这并不出乎不二的意料，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先前仁王用出“千锤百炼的极致”的模样。
他以为就到这里结束了，可仁王却伸出一根手指：“仔细看哟，不二·君~我的，‘幻影’。”
他拖长了音，不二却来不及计较这句话的语气有多怪异。
他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视线里，被白色光芒包裹的，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二，好久不见。”
连声音也一样。
“部……部长？！”场外队友的惊呼让不二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无名火从他的头顶一路向下穿透脚心，又重新回到头顶。
他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但战意和怒意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仁王……雅治。”他低声说出了对面人真正的全名，“有些事……”
“不要大意的上吧。”对面的人这么说。
不二咬紧了牙关，冰蓝色的眼睛里真实地展开了风暴。“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这种事仁王当然知道，但不二一时间燃起的怒火还是让仁王有些惊讶。
他想手冢对不二来说这么重要？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比如幸村不在时每天都低气压的真田，但……
被限制的，天才吗？
确实，很有意思啊！
比赛在观众们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开始了攻坚战。
仁王“幻影”出来的手冢，有多像真的手冢呢？
像到真田怒火中烧不想再看而观众席上的迹部完全变了脸色的程度。
幸村看着场内不二时常的表情，不由得想，手冢是这个样子，那“我”又是什么样子呢？用这一招替他打了一次正选选拔赛的仁王……
“他可是能欺骗恶魔的人啊。”幸村低声说着，侧过头看到了青学观众席上完全失控的情形。
不仅仅是非校队们的不敢置信，就连正选……
“部长！”被排在单打一的越前睁大了眼睛，震撼地凑近了。
他想真的吗？真的和部长一样吗？还有不二前辈的模样……
“飞燕还巢！”
毫不吝惜地，使用着三大反击技的不二。
起风了，于是——
“白鲸！”
没用的。
仁王想，没用的。
他手肘划出一道微妙的弧度，球拍斜向下对着网球划过。
网球在击打下越过球网，轻巧落在地面，然后并不弹起，而是向内滚了两圈，贴在了球网上。
“零式削球。”
“完全……”观众席上的迹部放下眉心的手，看着仁王的目光里带着一点惊讶，“角度和距离都没有偏差。”
“和手冢的削球真的一模一样！”乾翻着自己的笔记不敢相信，“怎么会呢？”
“Game won by 仁王，2-0！”
大概是不二的表情太难看，直起身时仁王收回了幻影。
“这么在意你们部长啊？是日日夜夜都想打败他吗？”
他的问话让不二回过神来。他还睁着眼睛，却尽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怎么，你也想‘以下克上’？”
“Puri.”仁王摊了摊手，“最强的才是部长，而朝着最强的目标前进，不是网球选手的天性吗？不过，你对着手冢，发挥失常了哦。”
“……不需要你来提醒。”
他的反应让仁王有些失望。
还要不要再幻影成手冢？
再试一局？
没看到想看的表情有点可惜，但继续下去的话……
他在场地上站定了，去看对面将要发球的不二。
“我和手冢……”抬起头时突然换了表情的不二，语气里带着让仁王感到费解的情感，“我对这场比赛，期待了很久了。也许真的要感谢你呢……仁王！”
哦，真的生气了。
仁王在接球时意识到，对面的对手，真实的生气了。
我果然最擅长惹人生气。
仁王这么想着的时候居然有些愉悦。
他披着手冢的皮接了两个球，又分别用出了“手冢领域”和“零式削球”。
无我境界一直存在着，千锤百炼的极致也是，他估量着手冢的实力回想着幸村避开真田时曾提到过的“手冢真是可惜了，如果手没有受伤，不至于在原地踏步了三年”。
在原地踏步三年是什么情况仁王不清楚，大概就是国小就能自由使用无我境界和千锤百炼的极致的意思。再结合上真田谈论起手冢时的长篇大论——
“你一点都不像他！你比他……差远了！”
听到这句话时仁王有种隐约的委屈。
他想我当然不像他，但我哪里比他差？
然后一颗闪着光的网球出现在他面前。
他略微睁大眼睛，跑了两步以后又停住。
“星花火。”不二打出这一球后念出了这个名字。
“第四重反击技吗？！”
“不愧是不二前辈！”
仁王没去仔细听旁边的欢呼声了。
他想怎么连不二也喜欢报招数的名字？不觉得很奇怪吗？
“piyo~”
他撤去了幻影，回过头看了一眼球印：“一不小心，就快被你拿下这一局了呢？这可不行。”
“你还有什么招数吗？”不二冷着脸说。
仁王在心里称赞他漂亮的眼睛。
“总会有办法的。”他这么说时突然感觉到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侧头看去发现是蹲在球网旁柱子上的白狐狸。
白狐狸微眯起眼看过来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非常锋利。
这又是怎么了？
不过算了，反正其他人都看不到这只狐狸——
“那我换个人如何？”他重新转回视线，对着不二这么说。
他在不二怀疑的目光下动了动，被甩起来的小辫子在半空中突然消失了，白色的光雾闪过后，一个身影又出现在光雾中。
亚麻色的头发，弯起的眉眼，和——
“请多指教，不二君。”
一模一样的声音。
“这回是不二前辈？！”
“这难道就是最强大的敌人是自己的意思吗？！”
“仁王……你……”不二握紧了球拍。
他无法抑制心里的怒火，但挥拍发球的动作还是干脆利落。而在他的目光里，对面的仁王摆出了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
“怎么可能？！看了一遍就会了吗？！”
啪！
网球像流星一样直直朝着地面飞去，然后——
不，球路变了。
不二双手握着球拍却还是让网球脱框而出。
他仰起头，像是一颗流星一样的网球几乎带着火焰，在飞上天空后许久还不见落地。
哐当。
他自己的球拍掉在了地上。
“Game won by 仁王，3-0！”
“不好意思，打错了哟~”不二抬起头，他面前就出现了仁王那张十分可恶的脸。此刻那张脸的主人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就叫这招‘流星抽击’好了？你们都很喜欢给自己的网球取名字的样子。”
交换场地时仁王感受到了队友和部长控诉的视线。
他想难道真的过分了一些？
确实这种态度很让人生气但是——
“做得漂亮。”突然出现在他脚边的白狐狸这么说。
仁王被吓了一跳。
他嗯嗯啊啊地应付过了幸村的问话，在重新上场时看了一眼跟过来的白狐狸：“你……和不二有仇？”
“不，但我讨厌他。”白狐狸说。
仁王露出困惑的表情。
而白狐狸甩了甩尾巴，纠正了这种说法：“也不算讨厌。你就当做我们八字不合吧。”
“puri？”
“或者当做……上辈子我们曾经打过架但我输了，而这辈子他是人类可我居然是狐狸，所以我好生气哦。”白狐狸用捧读的语气这么说完后，仰起头用那双明黄色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仁王：“你也记得你的梦吧，你输给过他。”
“那些梦不是你搞的鬼吗？是你的错啊。”
“嗯，是我搞的鬼。所以小鬼，既然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
“唔！”仁王看着白狐狸的爪子向着自己挥过来。
他想躲但是躲不开。
小小的爪子按在他的腹心，他一瞬间只感觉到原本温顺而规律流动着的灵力从源头处开始炸开。
精神力就算放到最大也无法完全控制，只能让不受控的那些灵力干脆地在体外燃烧。
轰。
不二诧异地回过头。
他发现仁王身上的光芒又变了。
变得和无我境界并不一样了。
但是这……是什么？
啪！
咚！
球拍击打网球的声音和网球落地的声音一起传来。
不二反应不及。
这真的是人能打出来的球？
是。
当然是。
虽然打出这个球的人类也并不轻松。
仁王现在只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突然多了的灵力比起他自己本身的灵力在数量上相差无几，这给他带来了大麻烦。他根本还不能控制这么多不平稳的灵力。
要不是这些灵力感觉起来和自己的灵力差不多……
诶？！
为什么会差不多？！
他来不及细思，只能把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到丹田。
精神力也被他收了回来，帮助引导着灵力。
于是场内外都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那些本来被发散在空气中用来感知而似有若无的精神力，现在全部集中在了场地里，集中在一个半场。
这感觉太过鲜明了，不二一瞬间出了很多汗。
他注意到了仁王异常的状态，但担忧的心被几个球压了回去。
再这样下去要输了！
他这么想着，用力奔跑起来挥舞着球拍。
然而没有用，看起来没有章法的网球，太快也太重了，还带着让人困惑的光芒。
他想这到底是什么呢？！三大极限的另外两个之一吗？！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却没想到仁王自己也叫苦不迭。
我还没打算毁了网球场啊。
仁王想自己如果没办法控制，是不是会像平等院那样打碎一面墙？！
这里这么多观众……
太危险了！
“你傻不傻。”耳边突然听到白狐狸的声音，“我给你灵力是让你用的。不需要想太多，接受它，然后放松。”
“说得容易！”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砰！
挥舞球拍的同时仁王忽然听到身后的风声。
他想躲但还是没躲开，于是白狐狸的爪子就直接抓在了他的后心上。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空了，而他的灵力则迅速抓住了这个空隙。
然后——
紊乱着的白光突然又灿烂了几分。
在龙崎教练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仁王身上的气息，变了。
这难道是……
龙崎教练忍不住抓住了自己的手：“这难道是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吗？”最高的观众席上方，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看着场内的眼神带着认真。他的目光停留在白毛狐狸站着的地方，皱起眉：“那里，有什么吗？”
确实是天衣无缝没错，但场内的少年的状态，看起来却不像是正常的天衣无缝，会有的样子啊。虽然天衣无缝这种说白了也就是把灵力大规模从体内散开。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仁王用力挥下了球拍。
最后赛末点的球，不二睁大了眼睛集中了注意力想要回击，但是——
“Game won by 仁王，6-0！”
“Game won by 立海大，仁王雅治，6-0！”
这……为什么有十个球？！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呢？！
在不二困惑这些问题答案的同时，比分就已经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