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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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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冀州, 魏周府邸。

京城于泽被“天罚”之后, 于泽的势力并没有被击溃。

于泽手下众多将军纷纷自立, 最大的一支占据徐州,打败了多次进攻,已经算是站稳了脚跟。

其他的或占有一郡, 或占有一城。北方乱成了一片。

讨伐于泽联军在入京之后,也分崩离析,于泽势力尚未扫清,他们已经各自攻伐。

魏周作为讨伐于泽联军中的盟主, 是实力最强的人。

他先在青州作战,又攻入了冀州。在刘荨和司俊吃下荆州之时,他也终于攻下了益州和部分青州, 成为除司俊之外, 地盘最大的军阀。

只是比起司俊益州早就已经统治稳固,荆州也一片形势大好, 开始扫灭口贼,发展经济。魏周的地盘还是一片百废待兴之态。

魏家历代三公,为党锢之首, 素有声望, 一直对外宣称对汉室忠心耿耿, 不然也不会被推举为联军之首。

只是现在皇帝陛下自己出来扛大旗, 他就很尴尬了。作为忠于汉室之人, 他自然应该立刻去益州拜见皇帝陛下。然而, 让他放弃手中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 去跟人俯首称臣,他如何愿意?

在和青州、冀州交战的时候,他暂且可以将此事搁置一旁不谈,大家齐心协力攻城略地。但现在暂时歇战,皇帝陛下的天使也要到了,他没办法再装鸵鸟,只能召集谋士们,商议此事。

谋士们在得知要讨论此事时,心里就明白了,魏周可不是他口头上宣称的那样忠于汉室。这也是个希望自立之人。

魏周道:“如今司俊小儿挟天子以令诸侯,要夺我军权,残害陛下,诸位有何高见,可破此局。”

魏周这话一说,就把整个会议的基调定下来了。

不管皇帝陛下表现得再像个真正的皇帝,他就咬死了皇帝陛下是个傀儡,他所敌对的是司俊。这圣旨,他是绝对不接的。

魏周以为自己作为盟主,以讨伐于泽联军发家,现在肯定是一呼百应。但他没想到,底下人并不是都给他面子。

鲁郡郡守孔礼立刻道:“魏公若担心陛下,为何不遣特使亲自看陛下情况。若益州真是陛下治下,圣旨乃是陛下本意,魏公岂不是担了反叛之名?”

孔礼话音一落,魏周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忠于魏周的人都面色不虞的看着孔礼。

孔礼一向刚直,此次助魏周进入冀州也是因为魏周三公身份。他不顾魏周脸色,道:“魏公作为世代忠臣之后,理应如此。”

魏周脸色更难看了。

废话,他当然知道如果是忠臣,“理应”如此。可他只是为了自立啊,谁愿意屈人之下?

这时候,魏周心腹薄赓道:“鲁郡守何出此言?如今贼臣作乱,朝廷南迁,魏公决心竭尽全力兴复汉室。然而,齐桓公如果没有管仲就不能成为霸主,勾践没有范蠡也不能保住越国。魏公若是不小心谨慎,遭了司俊小儿的道,陛下孤苦无依,岂不是汉室前程更加缥缈?”

孔礼知道薄赓是魏周心腹,薄赓之言,就是魏周所想。他心里一沉,道:“小心谨慎,不是更应该派人先去拜见陛下?不过是使臣,并不会损害魏公之事。陛下情况如何,一看便知。”

荀若见魏周神色,忙拉着孔礼衣角,打圆场道:“文贤,特使肯定也是需要派的。派何人,这也该讨论一二。魏公才攻下冀州,兵力疲软,休整才是现在重中之重。“

孔礼压下怒火,干巴巴道:“是礼太过心急,魏公莫见怪。”

魏周很想现在就把孔礼拖下去砍了。但他正如荀若所说,他刚攻下冀州,根基不稳,当前不应与孔礼决裂。

孔礼身为孔子世孙,当代大名士,素有声望。他若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杀掉孔礼,定是有人以此攻讦他。

孔礼坐下之后,不再开口言语。魏周乐得见孔礼闭嘴,开始和心腹们讨论要怎么拒绝天使,要怎么保下这块地。

孔礼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握紧。

若他早知魏周根本心不在汉室,肯定不会与魏周里应外合,迎他入冀州。若是他再晚一些,能得知皇帝陛下之事,他定配合皇帝陛下,平定冀州叛乱。

现在他身陷寇营,魏周肯定不会让他离开。

荀若拍了拍孔礼的手臂,示意孔礼放松。魏周已经注意到他。

孔礼深呼吸了一下,装作无事的样子,心中已经如烈火焚烧。

此次商议不了了之。虽然魏周手下谋士甚多,但皇帝陛下使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阳谋就代表要破解,就必须撕破表面上那层脸皮。

当然,他们也可以简称天使是假的,皇帝陛下掌权之事是假的,甚至皇帝陛下本人都是假的。

甚至又谋士说,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突兀的出现在益州,肯定是司俊派人假扮,刘景也一定老眼昏花被骗了。

他们振振有词,说的魏周自己都快信了。

只是心中清醒的谋士则心中嗤笑。刘景老眼昏花,益州是司俊一言堂,孔瑾没见过皇帝也被骗了,说的好有道理,当浮一大白呢。

会议之后,孔礼心事重重回家,不一会儿,苟若悄悄拜访。

苟若道:“文贤,你此次太鲁莽了。”

孔礼苦笑:“我若不鲁莽,怎能确定魏周心中所想?”

孔礼直呼魏周性命,显然是气得狠了。

苟若劝道:“魏公心中如何想,我们在天使来之时,我们便一清二楚。你现在和他对着干,一家老小的命不要了吗?他可不像是外人所说那么宽和。”

孔礼道:“我不可能背汉,他若背汉,我迟早会被杀。覆巢之下无完卵,一家老小岂有活路?”

荀若叹息:“你已经确定益州之事为真?”

孔礼道:“我在益州也有友人。”

荀若苦笑:“也是。”

孔礼作为大名士,不说好友遍天下,但益州那么多能人异士,惺惺惜惺惺,和他交好的肯定不算少。虽然雪中送炭的人不一定有,给他递个消息还是可能的。

孔礼问道:“那文友呢?我听说,颍川不少家族已经派人前往成都,你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荀若苦笑:“瞒不住你。荀文已经赶往成都。”

孔礼惊讶:“你那弟弟不是在冀州避难不出仕,何时去往成都?”

荀若道:“在魏公攻入冀州前夕,明友急急出城,现在大概已经快到了。本来那时益州局势尚不明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所得消息是否是司子杰故意放出。荀家并不同意,但明友主意大,我虽为他长兄,也管不住他。”

荀若叹息道:“不过幸亏他当机立断。荀家现在也被监视,现在想要离开,大概是不可能了。他将荀尹也带走了。荀尹明明比明友还长几岁,却对明友十分信服,同为他伯父,连我也管不住他。”

孔礼不由道:“文友,说来说去,你管得住谁。“

荀若:“……”总有些时候,你想和你的挚友割席断义。

孔礼道:“那你家就算你陷落,也算有后了。”

荀若:“……”忍耐,忍耐,你和孔礼作为挚友,早就知道他在私下就是这么一张臭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孔礼道:“我兄长因和刘景交好,刘景重病时正好在荆州探望。在陛下去荆州之时,他虽不在襄阳,没能面圣,不过他听到消息后便留在了荆州,现在已经暗中将家人全迁往了荆州,如今正在李昂手下为官。”

荀若:“……”所以我家兄弟还在赶路,你家兄弟已经开始在皇帝陛下手下为官了,还是另辟蹊径,没有往皇帝陛下跟前凑,而是趁着李昂刚到荆州手中人不多的时候,趁虚而入?

好啊,那真是好啊。

荀若觉得有点嫉妒。

孔礼正色道:“既然兄长已经脱困,礼也无需顾忌。明日我就再去魏周那老匹夫面前辩论一番!”

荀若头疼:“等等等,你怎么一副要去送死的样子?”

孔礼正气凛然:“大丈夫,何畏死!”

荀若苦口婆心:“你就算被魏周赐死,又有何意义,不如暂且妥协,留在冀州。如果魏周真的要和陛下为敌,我们也可小施计谋,和陛下里应外合,早些攻下冀州。”

孔礼皱眉不语。与贼寇虚与委蛇,可不是他的性格。

荀若实在是不想让好友自己去送死,继续劝说道:“若我们都被魏周杀掉,魏周麾下就真的是铁板一块了。到时候陛下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打下冀州岂不是要多费许多兵卒?说不定,我两还能在兵临城下时,做一回开城门的人呢。”

孔礼道:“可我今日已经得罪魏周……”

荀若道:“魏周知道你刚直,你若给他好脸色,他肯定才会怀疑有鬼。不过现在他也不敢杀你,你何不直接辞了官职,托病闭门不出。且忍一段时间,以陛下声势,要打下冀州也不需要几年。到时候你再出仕,也不算和魏周虚与委蛇。魏周见你托病离开,知道你妥协,暂时也不会拿你如何。”

孔礼被说服了,他道:“那你呢?”

荀若道:“我会留在魏周麾下。我擅长内政,在他割据冀州的时候,我尽量让冀州的百姓过得好一些。等陛下收回冀州,若看到民不聊生,尸横遍野,也会为难。”

孔礼叹气:“也是。百姓是无辜的。希望魏周至少能对百姓宽和些。”

荀若没有说话。

荀家自党锢之祸后,就不再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而是将这天下为己任。为了匡扶天下,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身。若自身不在,再多雄心壮志也无用。不到绝境,荀家可以想出一切办法自保。

因此,荀家是最不像名士的名士。他们给宦官做寿,和外戚结亲,若不是家中子弟才名在外,定会被人诟病。

乱世出现后,荀家子弟分散各个阵营,甚至互相为敌,就是为了他们心中的抱负。

他们选择最可能结束乱世之人辅佐,为此,战场相见也无所畏惧。

当皇帝陛下出现在益州的时候,荀家其实已经猜测,皇帝陛下可能不是傀儡皇帝。但他们并未准备向益州派人。

至于之前为何不去益州,实在是他们小瞧了司俊,认为司俊年纪太小,性子未定,不一定是能结束乱世之人。他们可以暂且观望一下。以司俊年纪,他们的子侄辈去投靠也是正好。

没想到,他们荀家唯一还未离家的子弟,在荀家公认才智第一的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居然偷溜投靠了。

只是到处战乱,消息传达不畅,他弟弟错过了最佳投靠时间。不过至少比他这个被困住的兄弟强。

想起他大赞魏周,他那弟弟一脸嘲讽,说魏周志大才疏,內帏不修,不堪为主,他迟早会后悔。

那时候他那个生气啊,道定要让弟弟认输。

结果呢?嗯,脸好疼。

荀若心中叹息。本来他想着,都和弟弟发这种誓了,如果魏周真的失败,他就隐世不出——没脸出了。不过若是皇帝陛下平定天下,他也就不用隐世了。

那是一个级别的吗?他们荀家本来就是忠臣,帮皇帝陛下不是理所当然?

好吧,为了这天下,荀家立刻就把忠臣牌匾挂了起来,恨不得广而告之。

在这乱世中,和荀家作风相同的家族不少。他们并非忠于某一个君主,随时都可能背离君主而去。他们心系的,不过是天下。

世族崛起,门阀混战,民不聊生,这是一个极坏的时代,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精彩的时代。

孔礼面向西方,道:“愿天佑苍生。”

明君出世,天下的劫难应该快去了吧。

——————————————

“你说谁?荀文?荀明友?他不是在冀州吗?”刘荨差点被包子呛到。

司俊觉得,他不应该在早餐的时候说这事。

刘荨灌了两口豆浆,擦了擦嘴道:“那还等什么啊!快去啊!我对明友可好奇了!这人一生简直是个传奇!”

司俊道:“吃晚饭再去。若说传奇,现在这个时代,哪些有名有姓的名士不是传奇?”

刘荨道:“这个先力主将皇帝当做傀儡,后又因主公废汉室而抗议被杀的人,就算是传奇,也是最厉害的传奇之一了吧?”

司俊道:“你只是好奇吧?”

刘荨道:“是啊,你难道不好奇吗?他到底对汉室是什么态度?”

司俊道:“取决于这天下是变得好,还是变得坏的态度。”

刘荨道:“但反正也要对汉室取而代之,他反对个啥啊。”

司俊道:“当时时机不对。李昂自封为王的时间太早。若他丢掉了为汉室攻伐天下的招牌,对其他势力就没有太大优势了。以那时形势,天下会以分裂形势,存在很多年。”

刘荨打了个饱嗝,道:“好像后来的确天下割据,悬而未决,直到历史中的我把他们杀了个遍,胡人又入侵,为了抵抗入侵,汉家残存势力终于集合在一起,这才重新统一天下。那李昂为何不听荀明友的话?我觉得荀明友的话很对啊。”

司俊道:“英雄迟暮,时间不等人。荀明友是让李昂的子孙做这些事,但李昂自己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臣位上。就算待在臣位上,也要些特殊待遇。何况那时候李昂猜忌心随着年纪增大,越发严重。荀明友的话,让他误以为荀明友忠于的是皇帝,而不是他。他怕自己死后,儿孙不给力,有荀明友帮助,皇帝说不定能摘了他的果子,重揽大权。”

刘荨想了想,道:“他儿子的确不争气。他猜忌心这么重也是没办法。为什么这个时代许多虎父生下的都是犬子呢?是因为他们忙着事业,没时间去教导儿子吗?”

司俊道:“或许是吧。”

刘荨用茶水漱了一下口,道:“我吃饱了。我们去见荀明友吧?”

司俊无奈:“你就不能召他见你吗?”

刘荨道:“那动静多大啊。我觉得现在你们那群下属的火气有点爆啊,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虽然他们只是在工作上争斗,算是良性竞争,但是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实在是有些瘆人……”

司俊打断道:“那是你的下属。”

刘荨道:“好吧好吧,是我的下属。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召见荀文,大概他们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又得起来吗?难道是因为推广辣椒的缘故吗?为什么他们火气一个个那么重?”

司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察觉他的下属们的态度很是不对,狂热的有点可怕。他们看着刘荨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主公,倒像是邪|教|徒看着教主。

那好像准备随时表忠心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是狂信徒了。

不过鉴于除了刘荨被他们眼神表情吓到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司俊也就将此事搁置一边。

狂信徒就狂信徒吧,反正被崇拜的是刘荨,不会碍事。

只是如果刘荨召见荀文,或许真的会挑起好不容易因为有很多事干,益州官场刚降下去的火气。

虽然司俊觉得,刘荨私下去见荀文的事若传出去,对荀文而言,那才是跟架在火上烤似的。

当然,也可能荀文根本不在乎。就像是孔瑾现在这八风不动,仍由别人嫉妒的样子。他们这些从小就名声在外的天才们,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嫉妒的眼光的。

司俊说别人从小就名声在外,完全没考虑一下,他才是最逆天的那个人。

刘荨除外。皇帝陛下怎么能和其他人比呢。

因刘荨今日也没什么事,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司俊同意他出门见刚在成都下榻的荀文。并且,他准备亲自陪刘荨去。

他对荀文也很好奇。

……

荀文进入成都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司俊发现了。

司俊随时派着暗卫在几处城门口拿着一叠画像守着,只要见到某些人,立刻跟踪上报。荀文就是其中之一。

荀文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客栈,他对扮作护卫的侄子荀尹道:“成都还真是繁华,比当初京城还热闹些。”

荀尹道:“成都已经近十年没有战乱,司益州大才,有如此气象很正常。”

荀文道:“我当初就看好司俊,但司俊一直宣称,他背后还有人,让我有些犹豫。司俊若为主公,当是最有能力平定天下之人。可司俊背后之人不出,我心里可无法安定。谁知道他背后之人是什么样子。”

荀尹道:“当是人人认为司益州只是担心自己年纪太小,不能服众,随口一说而已。”

荀文道:“若只是随口一声,不会传得人尽皆知。他明摆着是为某人铺路。只是我没想到,那人居然是皇帝陛下。真是失算了。”

荀尹笑道:“叔叔都猜不到的事,天下估计没人猜得到。陛下和司益州,摆了天下人一道。”

荀文道:“这倒是。我都猜不到,这天底下肯定没人猜到。我真的好奇,皇帝陛下到底是何样,居然能得司俊如此忠心。以我观司俊言行,他可不是个没野心的人。”

荀尹道:“或许皇帝陛下真的是神龙降世。”

荀文冷哼:“司俊可不是那等因为些神异就会死心塌地之人。定是皇帝陛下有过人之处。”

荀尹道:“见到皇帝陛下之后,不就知道了。”

荀文头疼:“虽然的确如此,但是要怎么见到皇帝陛下?”

荀尹道:“我路上接到伯父信件,颍川有人已在成都为官,我们或许可以让人举荐。”

荀文惊讶:“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荀尹无奈:“叔叔一直在整理策论。让我不要打扰啊。”

荀文摸摸鼻子:“对哦。那你知道颍川已经来成都的是谁吗?不知道有没有交情。”

荀尹道:“有一人,和叔叔交情不错。”

荀文道:“谁?别卖关子。”

荀尹道:“翟禹川。”

荀文惊讶:“他居然来成都了?!他不是去荆州了吗?我记得他似乎要去会一会刘景。”

荀尹道:“他和同乡陈文似乎在襄阳得罪了荆州杜家,被碰巧私服出游的皇帝陛下救了。然后他们就跟着皇帝陛下回了成都。虽然现在这两人在益州官场名声不显。但我听闻,他们两似乎私下和皇帝陛下见过几次面。”

荀文道:“陈文?陈元长?他也来了?他们两居然还成为朋友了?以陈元长古板的性子,和翟禹川能成为朋友?他没被翟禹川气死?”

荀尹失笑。

颍川郡就那么大,有名之人,就算不认识,也听过名声。陈文虽年纪不算太大,但其古朴固执已经很出名了。

当然,翟阳的放浪形骸也很出名。

不过陈文作为世族官宦之后,名声比翟阳显赫多了。翟阳只有颍川少数几人知道其才名。

荀文笑眯眯道:“我还以为我已经投靠主公之后,他还没出仕,得让我推荐。没想到却是他来推荐我了。待休息一会儿,我就写封拜帖。”

他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

荀尹道:“定是小二送热水来了。”

他说完,打开房门,却见一脸上有奇怪小胡子的锦衣公子正好奇的看着他:“打扰了,请问是荀文,荀明友先生吗?”

荀尹一愣,心中警惕:“请问你是……”

那小胡子压低声音道:“我是皇帝啊。”

荀尹:“……”我莫非不是遇到疯子了?

他后面络腮胡子武夫露出尴尬之色。

那小胡子眨眨眼睛:“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荀尹:“……”骗钱?

荀文这时候也发现了房门口的人,走上前道:“请问你们是何人?”

小胡子做委屈状:“我告诉他了啊,他不信。”

他继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真的是皇帝!我来找荀明友先生。如假包换!”

荀文:“……”换你个大头鬼啊!折磨不是个疯子!

等等,疯子怎么知道他是谁?

小胡子身后武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出一方印亮了一下:“可否进去说话?”

荀文扫了一眼,神色一变:“请进。”

荀尹默默侧身让两人进来,然后关上门。

他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心里已经凌乱到快要尖叫了。

络腮胡子武夫手中正是益州牧私印。

没错,小胡子是刘荨,络腮胡子是司俊。司俊要扮作大胡子,他就黏了个猥琐的小胡子。也不知道刘荨为什么对猥琐扮相爱的这么深沉。

待两人进屋之后,荀文看了一眼两人,道:“请问两位官人,益州牧寻我何事?”

刘荨一听“官人”,先是露出震惊神色,然后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官人,不是说丈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当官的人的尊称。

络腮胡子武夫见刘荨这神色,就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了,无奈只得自己开口道:“荀先生勿怪,俊只是听闻荀先生来到成都,按捺不住敬仰之情,冒昧来访。”

荀文惊讶:“你是益州牧?”

司俊道:“正是。”

荀尹和荀文“唰”的一下把脑袋转向小胡子。

刘荨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我都说了我是皇帝,你们这下信了吧。”

司俊无奈:“小草!”

刘荨道:“哦哦。”

刘荨正色道:“朕乃是大汉天子,听荀先生来成都,按捺不住敬仰之情,冒昧来访,先生勿怪!”

司俊深呼吸一下,道:“你正经点。”

刘荨摊手:“子杰,我那话怎么不正经了?”

荀文和荀尹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下拜。

这真的是皇帝?这性格,和传闻完全不一样。

刘荨笑眯眯道:“先生勿怪,我自禹川口中听闻先生,禹川说先生不喜虚礼,我就不装模作样了。先生可要去拜访禹川?我们一起去他家吓他一跳如何?”

荀文犹豫了一下。他想,这好像的确是翟禹川能做出来的事。不过,陛下和翟禹川很熟悉吗?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行礼。

荀文和荀尹在听到刘荨要带他们两去找翟阳之后,就确定了刘荨身份。

只是,这的确和他们想象中的皇帝陛下完全不一样。

在他们想来,皇帝陛下一定是充满威严,且英气勃勃的。现在这皇帝陛下威严没有,英气……如果这顽皮劲算是英气的话,那的确很足。

荀文和荀尹立刻叩拜行礼,刘荨道:“免礼,我们出发吧。这个客栈环境不怎样,我们去吃翟阳的住翟阳的,顺带把他的好酒挖出来喝。我都说了让他少喝点酒,他寻了新酒方之后,就不听劝了。那我就只好把他酿的酒全拿了。”

荀文和荀尹:“……”陛下,你让我们缓缓好吗?你来找我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去翟阳家偷酒?

司俊叹气:“小草,别皮了。你把先生都吓到了。”

刘荨道:“禹川不是说先生和他性子差不多,怎么会被我吓到?”

司俊道:“禹川是和你熟了之后才和你相处自然,他初次见你的时候也很拘谨。”

刘荨道:“有吗?我初次见他是在花街上他因为和杜家那小子抢女人被追着打,哪里拘谨了。”

荀文:“……”所以这就是翟阳连累陈文,得罪荆州杜家,被皇帝救下的真相?

真是辛苦陈文了。

刘荨笑道:“行李先放在这吧,等会儿吩咐翟阳家仆来取。他领了俸禄之后,就在家里添了好几个貌美家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荀文心里咯噔一下。

皇帝陛下和翟阳这么熟悉,莫不是一起花天酒地?这他就得去问问翟阳了。

荀文立刻正色道:“既然陛下命令,文当然奉陪。”

于是还没在状态的荀尹也治好跟着去了。

于是刘荨就拉着荀文和荀尹上了贼车,去翟阳家做贼了。

在马车上,刘荨笑着询问冀州情况,道:“你和你兄长荀若有联系吧?”

难道陛下有事要让兄长去做?比如偷兵符之类?荀文小心翼翼道:“现在冀州已被魏周占领,信件来往不易。”

刘荨道:“若你有办法联系道荀若,让他劝一下孔礼。我记得他们两是至交好友,他的话,孔礼应该听的进去。你让他劝着孔礼,别老和魏周对着干。冀州我迟早能打下来,我还等着他活的好好的,为我效力呢。荀若我不担心,他性格圆滑谨慎,有自保之策,但孔礼那个性子呢……”

刘荨摇摇头:“说好听点叫刚直,说难听就是固执。”

荀文哭笑不得:“陛下是担心孔礼安全?”

刘荨道:“是啊。他再和魏周作对,魏周肯定不会放过他。反正魏周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他何必呢?”

荀文严肃道:“魏周势力强大,陛下不要轻视他。”

刘荨道:“我没轻视他。他若接了我的圣旨,入我朝廷为官,我还得提防他声势坐大。但他明摆着要自立,那就没几天好活了。”

荀文了然。皇帝陛下显然对冀州之事了如指掌。

不过各势力之间互相安插钉子是常态,皇帝陛下了解冀州之事也不奇怪。

荀文道:“陛下何出此言?”

刘荨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他活不长了。”

荀文联想到民间传闻刘荨神奇,立刻闭嘴。

据说听多了会减寿。他还没看到天下平定,海清河晏那天,可不能减寿。

刘荨道:“不过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说不定他就躲过了死劫。但这也没关系。魏周凭借汉室忠臣,世代公卿,讨伐于泽联军盟主身份发家。若他势力再稳固些,可能我还忌惮他几分。现在他即使打下了冀州,也没来得及发展,班底也还是以前从联军拉走的那部分人。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心向汉室,他若是丢掉了忠臣的大旗,底下人心就散了大半,不足为惧。”

刘荨想了想,道:“我只是担心,北方混乱,胡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南下。到时候,朕还要收复失地,那多麻烦。”

荀文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陛下想得可真远,中原还未统一,就想着去跟胡人干架了?

司俊接嘴道:“陛下不用担心,北方再小的势力,也不畏惧胡人入境。”

刘荨道:“我知道,汉独以强亡嘛。在内乱没把自家人实力耗尽之前,胡人不足为惧。”

荀文和荀尹双双露出了呆滞表情。

陛下你突然就说什么“汉亡”真的好吗?如果你不是皇帝,现在应该被砍脑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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