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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福因埋、柳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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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几声闷响破着空斑斑驳驳的荡漾起來,似是什么擦着柳梢、碧草划过去的声音,

云婵恍了一下神,顺着耳畔那音声侧眸去看,原是一只断了线的红锦鲤鱼风筝,

这风筝做得极精细,缎面上五色的彩鳞在阳光下投了一圈晶耀影像,两条鹅黄色的带子垂在下边,就那么迎着风兀自招摇着,飘飘摆摆看在眼里也是活泼可喜,

黯淡的景深似乎被这断了线的风筝给重新点亮了,云婵弯身将那风筝捡起來,擒在指间微声轻喃:“放风筝讲究的是放走了病痛,人家放走了图个一身轻松,偏生让我拾了这晦气,”她苦笑,

正这时,便见那高伟的拱形院门“刷拉”一声打开,跟着一挑湘帘进來一位神色微乱的女子,

顺一缕天光剪影往前探看过去,只见这女子着了一袭湖蓝点白玉兰花朵的清澈旗装,披着晃曳流苏彩穗的白底短坎肩,乌发绾就的是标准棋头、佩着翡翠蝶形簪,妆容恰当、气质雅丽,随着她往云婵这边一步步走近,云婵渐渐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怎么说呢,这副容貌并不出众,只能算作平平;但通身上下、举手投足间昭著着的风华气韵,饶是眼下这副微乱神情也遮掩不住的,

“你是,”暗自审视间,來人已经走到了云婵面前,侧了一下目光边打量着,心底下隐隐然似有所悟,

四爷早已下了命令,严令禁止府里人私下议论安置在厢房里的云婵,且勒令不得吐露出去半个字眼;如是,对于厢房里住着的女子,府里上下其实都是有数的,

那來人停滞了不过须臾,心里已明白得很;眼下这主,便该是自家爷安置在这厢房的那位姑娘,不过她來这厢房小院的目的并沒有其它,眼眸微扫,温温目光最终落在了云婵擒着风筝的玉指间,

不消多话,想必这來人是來寻那红锦鲤鱼风筝的,云婵边了然着,忙不迭将手里的风筝往她面前递过去:“这风筝可是姐姐的,可巧我捡着了,劳烦姐姐亲自跑这一趟,”她的口气谦然、面目恭敬,倒是一如既往待人接物时的温温性子沒变,

说话时那风筝已经重新回到了來人手里,那女子将风筝缓然接了,边对着云婵侧目一笑、颔首言谢,

微笑果然是世上人间最美好的风景,有那么一瞬间,云婵心里暖了一下,莫名奇妙的亲昵感觉跟着盈了心海……

诚然的,眼前女子该不是个刁钻难处的主,见面即是缘分,两人干脆进了内室小坐闲谈,

一來二去间,彼此也有了个大体熟识,云婵的身份已是心照不宣,不必挑明、谁都有着一根清明的弦;而那女子名唤云微,系钮祜禄氏,原为四品典仪凌柱之女,后被赐于四阿哥为藩邸格格,

钮祜禄云微的出身不算太显赫、姿容也是平平、性子亦是和顺温婉;故她其实并不得宠,在雍王府里的地位又为格格,平素里的日子过得自然不是很热闹,不过清净惯了,倒也怡怡然的得着乐趣,

“钮祜禄氏……”只觉如此熟稔,云婵在心下里默默念叨,霍然一下终是想起了些什么事情,她微微苦笑,心说这真真还是缘分,当年我第一次來雍王府、那时还是雍贝勒府,跟着十四爷糊里糊涂的还给迷了路;那次原就是借着贺喜的名头,不想原來贺的就是她的喜,

靡在半空里的娑婆茶烟,为周围景物披上了一件薄纱似的帷幕;云微一张婉约面目便染了几分温存落寞:“云微、云婵,”心性忽起,她抬眸微笑,“怎么读起來倒像是姐妹呢,”旋而转了一下语气,眉目暗沉,“只是我不曾有姑娘生得这样美,”

美么,云婵下意识的屈指抚上自己半张侧颊,是啊,岁月的鬼斧神工真真是一场自然造化的神迹,就这么沐浴在流光的长河里,不知不觉间她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假小子、嫩雏鸟,一只山鸡,到底还是涅槃脱壳成了斑斓的锦绣凰鸟,不过凤凰,她到底还是配不上的:“说來也怪,自打方才初见姐姐那一面时,我便觉一股真切亲昵,心底下巴巴的渴望着与姐姐亲近,”云婵柔声笑笑,这话儿言的半真半假,好感自然是有,但处在雍王府里只靠着她自己这么独身无依,相比起來终究多位朋友、多个谈天的伴儿当然是最好的,

“可不是,”这边云微不缓不急的接了云婵落下的话尾,娥眉一展,口气明明媚媚的,“瞧着,我们两个这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都喊了大半天了,莫不如干脆便顺势就此认个姊妹,”

天光一晃,在两人含着笑靥的面眸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碎金暖色,心境也不由跟着暖了起來:“若姐姐不嫌弃,妹妹自是一百个乐意呢,”等的不正是这句话,云婵顺着那话锋一路攀附,

谁都不愚不傻,处在世上最基本的生存法则,稍有些心思的人都清楚的打紧,

闻了云婵这话,云微佯作嗔怪的啧了一声,抬臂牵了云婵的皓腕过去,反手拍拍她的手背:“好妹妹,这话说的真真作践了,得了姑娘这么个妹子,也是姐姐的福分不是,”

一來二去的场面客套,云婵自是顺势附和,纵然半真半假、半明半灭,可听來看來也未尝不是温暖的,特别又处在眼下这样的高门朱院、这样森森寒寒万念俱灰的天渊心境……

便如此,两位女子可谓一拍即合,她们面向东南,以清风为中间人、以天地为见证、用茶代酒祭天参地,后相互认了姊妹,

云婵打小便是孤儿,问及生辰自是不知道的;只曾听掌柜的念叨过几句,依稀算得时今应二十有一,倒跟云微同龄,只是月份日期到底不详,不过云微先了云婵入府,且看眉目又似乎长她一些,便认了云微为姊、云婵自然是妹,

一些看不清的前景路途若隐若现在玄之又玄的命格其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一个都自有他该走的道,往往只在不经意的一念之间,便已经埋下了什么种子;是福是祸、是喜是悲,你根本搞不清楚,横竖,都是自有的一干因果反复、循环不歇……

溶溶金波为宫廊甬道间行着的人儿造势出几分绮丽來,身后那一道乌沉颜色的剪影便被扯得颇为悠长了,

“九哥,”十爷皱眉侧目,“你说皇父留了八哥会有什么事儿,”他素來不愿把问題复杂化,即便心里头对于答案知道的紧,也依旧不愿去承认、去作想,他不愿直面那种残忍,

九爷沒有看他,顺口答复:“能有什么,除了训斥还是训斥,”他低睑轻呵,竟是微笑开來,只是语态分明是苦的,“八哥越來越不入皇父的眼,行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偏生皇父还要时不时的敲打着他,让他知道太子有多么正统,而他自己又是多么的柔奸成性、妄蓄大志,”于此顿顿,他抬了抬剑眉,“你看八哥素日以來一日强似一日的消瘦,口里他不说,明眼人谁又看不出,真真不知他要强撑到什么时候才算终结,良妃娘娘在一日还好,若不在了……”沒有了下文,

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一阵、缓行一阵,十阿哥展眉扬首兀自嘀咕着:“太子不是常帮八哥说话么,”

“呵,”这一句话把九爷讴笑,“太子素來是个眼眶高的,身边儿又巴着一大帮趋炎附势的小人,老四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他低首缓了口气,“八哥还不喜我这样说,我说的哪一句又不是对的,横竖就他左右小心,”念及此,九爷兀自把心一横,咬咬牙、发了发狠,“小心也落得个比丧家之犬还不如的地步,”

显然的,九爷这一通话里发泄的成分居多,若论对八哥的轻薄和恶意,他委实一丁点儿都不曾有,口里言着那般的话,心绪早飘到了不可知的纷繁远方,乱的非止一端,却在这时,九爷兀觉自己的袖子被人又狠又急地拽了一下,侧目余光便瞥见了十爷那抹欲言又止的告诫目光,

九爷正免不得奇怪着,下意识迎前去看,亦是跟着周身一怔,

挺拔立在前方另一处宫道间的,正是八爷,

如织天光对着平整大地缓缓挥洒,金瓦红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灿灿然一片,难辨面目表情,

须臾僵持,八爷迎前几步含笑开口:“九弟这嘴瘾过的,连场合都忘记分了么,”边言边往周围扫了一圈,

八爷很少发脾气,但眼下诚然是发脾气了,太过了解的人,九爷自是看得出來:“我哪句说错了,”老九亦迎前了半步,梗着脖子将那燥燥乱绪顺势发泄个尽,“今儿就请八哥來跟我说个明白,也好给弟弟指条明路,”他就势便要往前迎,气呼呼的侧首对着身后半步处的老十,“你别拦着我,”

十爷沒动,

九爷又一侧首去看老十,

目光交错,十爷猛地反应过來:“哦……九哥,九哥你别激动,你冷静,你别生气,”忙伸手拼力拦着九爷不让他过去,

这一番火急火燎的闹剧拉扯,八爷眼见,精细眉宇渐趋聚拢、愈皱愈紧,心知九弟就是这个脾气,眼下也不过是在耍耍性子罢了,这样的闹剧他实在沒兴趣观摩,只能使他愈发的心烦意乱,少许之后,恼不得颔首叹气,转身负手兀自离了,只留他们两人继续荒荒唐唐、好不戏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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